段承摇头道:“你曾说过,生而同衾,死亦同穴。”
“就当,我说得是废话吧。”妖芹捂着嘴剧烈地咳了几声,锦帕上染了触目惊心的鲜红,段承瞪大眼,不敢置信道:“怎地这般严重了!”
妖芹擦干净嘴角的血丝,哪怕已经连站立的力气也无,举止依旧优雅,她道:“段郎对不起,我瞒了你,我原本以为能假装无忧无虑陪你们再多走一段时日,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为什么,为什么......”
宋祁不忍再看,移开目光正巧撞进阿九眼中,阿九朝他弯了弯眼,用唇形道:“过去已发生的事,也不能改变,看开点师兄。”
宋祁点了点头,听见胧月很无情地打断道:“师兄,快走吧,玄真派的人不会为难师嫂,当务之急是你赶紧脱身,之后还会有相见的机会。”
“真的会有吗?”
妖芹点了点头,道:“会的,我会好好吃药,争取将病治好,但跟着你走的话,我这身体恐怕会吃不消,所以段郎,你先带着孩子安顿好,再来接我行吗?”
段承很明白除了这样没有别的法子,无论是他留下来还是芹儿跟着他走,总有一方会为这个幼稚的决定而牺牲,怀里的孩子似乎感觉到离别,嗷嗷大哭了起来,胧月将那孩子接过,举止青涩无措地抱着,率先出去了:“我到外面等你,抓紧时间。”
宋祁跟阿九也一同出去,留下空间给这对夫妻诉说衷肠。
甬道中,小孩无论怎么哄也停止不了哭泣,胧月学着曾看见过凡人母亲抱儿子的模样晃了晃,效果并不大。
宋祁捏了捏小孩的脸,说道:“这会你先哭个够,路上可千万别哭了。”
胧月叹道:“这么小的孩子,离了母亲,能养活吗?”
“能,可以喂羊奶。”在宋祁记忆中,师父就是给邱鹤喂的羊奶,那时候还在太华山上养了好几头母羊,宋祁白天修仙,晚上回来放羊。
胧月逗了逗哭闹不止的孩子,素来没多少情绪的眼中多了丝悲伤:“幼子何辜。”
这时二冬回来了,锤着跑得酸疼的腿,道:“大人,安排好了,几个丫鬟都是哑巴,挺可靠的,还专门弄了个跟丐帮兄弟们有点交情的医师时不时来看一眼,还有别的吩咐吗?”
“去把马车开过来。”
“是。”
等了许久,也没见段承出来,胧月正想进去找时,段承才从里面走出,眼中布满红血丝,如果不是还有个孩子,段承恐怕真不会选择离开。
马车一路往北,北方有个不属于五国中的蛮夷国,蛮夷国的人都修巫术,修真界素来少有踏足,只有那里或许才能避开玄真派的耳目。
不过一夜时间,玄真派的人就追了上来,马蹄声在身后穷追不舍,宋祁撩起窗帘往后看了看,收回头道:“跟了三十几人,都是执法堂的人。”
执法堂不属于玄真派的普通弟子,不以内门、外门所区分,他们都是从内门弟子中挑选,入执法堂等于直接归从与宗主,只听宗主的命令。
胧月直直地看着宋祁,道:“你对我玄真派似乎很了解?”
“呃,都是从书里听说的。”宋祁转移话题道:“后面的人要处理掉吗?”
胧月摇了摇头:“他们都是宗门里的高手,动起手必定会有死伤。”
宋祁如果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他们就不能出手改变这里的事,也就是说,当年只有段承和胧月两人,其中一人还要照看着孩子,如此面对三十多名大乘期的追杀。
该发生的事总会发生,马车走了两日两夜,就算拉车的是灵马,也吃不消这样的压迫,教程跟着慢了下来,而前方岔路口突然冒出另一伙人,拦截了他们的去路。
无数利箭射来,一只射中马腹,马儿长嘶一声停了下来,竹林间簌簌下起了小雨,身着水蓝色宗服的杀手手握弯刀包抄住被迫停下的马车。
二冬挥剑劈开袭至身前的利箭,说道:“大人,你们先走,我留下来断后!”
那一刻宋祁从二冬身上看到身为魔道死士的毅力,哪怕面对的是五六十名高手,也决不退缩半步,以主人为先的思想被深深刻在他们脑子里。
宋祁知道,他跟阿九出手,就永远也找不到当年的真相了,或许邱鹤会永远活在对师父的误解中,会永远被仇恨控制。
他握紧手里的剑,一时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冷眼旁观,还是深入局中?这就是破阵的方法吗?
阿九将他拉出剑鞘的剑慢慢推了回去,道:“师兄,无论你帮不帮,真正的结局都已经改变不了了。”
宋祁站在雨中,心境激涌,这个选择何尝不是一次又一次在试探他,穿书而来他就已经无法冷眼旁观了,原来他无论怎么选,最后都逃不了冥冥中那只拨弄乾坤的巨手。
“师兄,静心凝气。”阿九轻点他几处穴道,宋祁才恍然感觉到自己刚刚的情绪很不对劲,这是他第一次心境不稳。
二冬替他们扫开袭来的利箭,玄真派的人将剑放完,直接持刀围袭而来,胧月拼尽全力将段承护在马车里,吼道:“大师兄你快走,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走啊!”
段承咬紧了牙,将孩子放在马车的暗箱里,拔出剑道:“我不想再逃了,胧月,要是我死了,麻烦你帮我带着鹤儿,稚子无辜,这件事希望不要再牵扯到下一辈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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