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动摇天召对燕云峤的拿捏,让他们不要太过得意,轻易妄想诈降挑起战事。
但燕云峤终究会怎么做,他一直认为无关于他。
燕家世世代代为天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燕云峤从小的执念就是扬名立万,名垂青史,做大将军为国征战,他根本不会去想燕云峤能够为了他来违抗皇命,一切所做的不过是越过燕云峤和天召的皇上博弈。
燕云峤不是他的人,不会站在他这一边,他身上留的血都是天召的。
就连那一万精兵,也是养虎为患,就算燕云峤跟他素不相识,目前燎南的状况,不再作战交锋是最好的,他仍然会留这些将士的性命作为条件来交换。
他想要太平,天召的皇上不一定这样想。
这批精兵在燎南是俘虏,出了大牢就是随时能反过来直入腹地的利刀,用的好了能为燎南至少往后的二十年都谋取不小的利益,仍然做那个人人安居乐业,土地富饶,国力强盛的燎南,用的不好说不定满盘皆输。
而在这之间,只是因为他们是燕家的兵,他犹豫了,放了命令下去重伤的要治疗,死了至少要入土为安。
燕云峤虽然没有跨进这个博弈的圈里,但是不得不去承认,即使他对自己只有一丁点的影响,也因为他拖延了一些时间,改变一丝态度,这都没有动摇到根本。
就这么一点,就被燕云峤发现,拿捏上,那是燕云峤不够清醒,而他,却不能不清醒。
“这些事情,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倾道,“两国交战,你做好自己本分就好,听命你的皇上,最终你还会是名垂青史的大将军。”
燕云峤神色渐沉,突然道,“那是我的兵。”
“嗯?”
沈倾迟迟未听到接下来的话,疑惑看过去,燕云峤少有的正对上他面前面色阴沉。
似乎是说出来都千斤重,也像是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
燕云峤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缓缓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极轻的话语却掷地有声,沈倾呼吸都停顿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没人比他还要知道燕云峤对当一个名将有多大的执念,付出了多少汗水和勤奋,苦读兵书,钻研战略,做自己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去识字读书,统统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保家卫国,驰骋沙场。
十几年如一日的晨起练枪法,才十三岁初见的时候,少年还不及手里的长-枪高,虎口处就早已磨出来薄薄的一层茧。
沈倾的确是在赌,他从来都是路过燕云峤去行事,哪怕是在将燕云峤做棋子利用的时候,他也有自己的傲骨,知道什么绝不可为,燕云峤更是有他一身赤胆忠心。
他从来也的确都是层层算计,可也不曾想过要捏碎了燕云峤对天召的忠诚来有所图谋。
第59章 焚厄
沈倾从燕云峤的亲卫手里缴获的宝剑,刻了赤霄二字,是上等品,也是民间的大户搜罗来上贡给天召皇帝的珍品。
现在还放在收缴的物资里等待处理,不必去查明,他作为君主也同样知道,这代表着如天子亲临。
燕云峤走到如今这步,拿的是天召皇帝的赤霄宝剑,来跟他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沈倾迟迟难以置信,涌上心头的并不是什么好滋味。
沈倾抽回手,燕云峤起先不放,等察觉到沈倾也用了蛮力拽回去才松手,他可以凭力道不放,却不能忽视自己先生眼下的状况。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沈倾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
手掌握在扶椅上,白净的皮肤上指骨紧捏,用力就牵动上腹部还未痊愈的伤口,肩上的伤倒是好了不少,现在也恍惚间有些生疼。
好像又不是中箭的位置,是在往下的地方,肋骨里面,在活生生跳动的东西。
是心跳,是脉搏。
又重又沉,捶砸在胸腔里。
似乎都能影响上呼吸,原本平稳的吐息变得不稳。
沈倾有心去压制,让那股异样平息,最后也只是把乱了的呼吸变得长长的,却止不住的微微发颤。
不过是个维持生命的东西在身体里,不该有的却都有了。
他闭上眼,喉结滚动,接连咽了好几下。
又伸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那里分明没有受伤,却在隐隐作痛。
自己的身体,已经很多年没有到心痛的地步了。
涌上来的感觉凶猛强烈,攥紧手心将柔白的皇袍捏的发皱,眉头紧蹙,起唇吐息。
他掀开眼睑是暖洋洋的明德殿,一桌一椅,都跟数年前一样,阳光照的立在门口的彩釉立瓶流光溢彩......
沈倾从小就言行得体,连玩闹都不会逾矩,唯一一次失了分寸就是季凌双顽皮,在明德殿里突然推了他一下闹着玩,当时没站稳,差一点就撞倒了这个大瓷瓶。
父皇从奏折里抬起头,并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说他终于有了点孩童心性,小小年纪,太过沉稳也不好。
母后也在。
母后在给父皇研墨,叫七皇子明日来长寿宫一同用膳,新做了糕点,说凌双喜欢,特意多做了一份。
眼前的那两个玩闹的孩子突然消失了,看清过后的明德殿空空荡荡,反而变得不真实起来。
“先生?”
燕云峤轻轻拢住他攥紧的手背,他的先生看着前面出神,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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