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易枝春显得太过天真了。
正因为他用了阵法保护,反而给她招来了杀身之祸。
“有几个邪修察觉到了阵法的痕迹,以为这里面住了什么厉害的妖精,想要取了内丹修行。我妻子大概或多或少也猜到一些我的身份,只是她实在太傻,死活不肯说出我的下落,逼得那些邪修直接搜魂!”
凡人魂魄何等脆弱,若是搜魂,哪里还有半点魂灵在?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等到易枝春回来的时候,妻子连一点魂魄也不剩了。
便是他将那些邪修折磨百年千年又能如何?
被毁灭的如此彻底的魂魄,便是用生死簿都救不回来!
“你挖了叶萧的窥真之眼,是为了找你的妻子?”周长庸沉默了片刻,心中已经了然。
“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没有任何用处,不过是存着一个希望罢了,已经是许多许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甚至都还不认识神藏他们。”易枝春轻声叹道。
只是念头一起,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也始终无法释怀。
他刻意的遗忘了那一段短暂的记忆。
不去想,不去看,肆意漂泊,以为这样就能将事情隐瞒的彻彻底底,就能活成另一个易枝春的样子。
可上天对他还是太差。
就算他重新调整心情再认识的朋友,也终究没有抵得过一句“天意弄人”。
为何呢?
他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过,就算他不想成为星鬼,不想为这个九天十界去死,就一定有错么?
就算有错,直接冲着他来便是,为什么要对他身边的人下手?
易枝春释怀不了,也根本无法释怀!
他重视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当着他的面死去,而所有人都要他去重视另一拨不相干的人的死活。
他不服!
他不服!!!
既然天道要降下大劫,他就顺水推舟。
既然他已经死尽妻友,那么何妨让这九天十界的其他人也同样品尝一下他的痛苦?
“神藏不是已经给过你们提示?在那秘藏幻境里,一切都是相反的。我既然守了寡,就意味着我必定有过妻子。”易枝春笑了笑,“那个幻境并非是神藏他们针对你,而是他特意做出来给我看的。无非是提醒我,叫我不要忘了凡人艰难,叫我能够及时收手罢了。”
说到这里,易枝春勾唇一笑,“你们在幻境里经历过的那些事情,都是我的真实记忆,只不过那个宝物变成了我罢了。”
神藏特意搞出这样的事情,都是为了让易枝春清醒,顺便再让周长庸再上一层楼。
一箭双雕,向来是神藏的拿手好戏。
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就是你的敌人。
而神藏和他,既是朋友,也是敌人。
出手就更加不同凡响。
当初那一套幻境,后续又有师无咎关这把大道圣兵,如今在周长庸和师无咎身上又出现了了荷包和玉簪。
一而再再而三。
易枝春已经没有任何话可说。
他输的彻彻底底,输的也不冤枉。
周长庸和师无咎两人沉默许久。
尤其是周长庸,他想的要深上许多。
他感觉到了冥冥之中的一只手,仿佛是在不断推着易枝春向前走,一步步推着他走向了深渊。
在这些不断的巧合里,又有多少是真的巧合,多少是必然呢?
易枝春想要逃离他的命运,但他的逃离却不断的促成了他新的命运。他费心费力的想要摆脱成为星鬼的宿命,但他如今已经陷入了网中,根本无处可逃。
他所有的人生,都像是已经被写好的剧本。
而易枝春不愿服气!
“其实,我是可以赢的。”易枝春将玉簪插在头上,又将两个荷包整整齐齐的收了起来,慢慢的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天道让我做刀,只想要给人族一点教训,压一压你们的气运罢了,还远远不到如今的程度。只要我不愿意去打开黄泉天,这场大劫就会逐渐演变成灭世之劫,天道想要插手也有心无力,除非他打开造化天让那些圣人道祖出来。可他们一旦出来,天道还想要酝酿这样一次杀劫,恐怕不知道要等上多少年了。”
易枝春想要抗争的并不是周长庸,而是这个天道。
为此,他可以牺牲任何人!
他已经试过,他一个人根本无法抗衡天道,那么他就只能用数量来堆,用九天十界无数生灵的性命来堆。
他知道自己做的是恶事,注定要被唾骂万年。可当他做好事的时候,也不见有苍天怜悯,也不见有人来收了他,反倒叫他成了准圣,成了这九天十界数一数二的顶级存在。
这又何尝有天理了?
“天道对不起你。”周长庸艰难的说道,“可是那些凡人并没有对不起你。你想要抗争,不该是用这样的手段。”
孔雀族的孔暖亦是如此。
她想要抗争族规,她却去杀了孔舒。
而如今的易枝春想要抗衡天道,他却害死了许多不相干的生灵。
或许是因为星鬼彼此之前真的有缘分,细数这九个星鬼的命运里,或多或少都有着相似之处。
“所以我败了,败的很彻底。”易枝春掸了掸衣袖,“荷包是我妻子的,东西是神藏和师还真找到的,又是你们交给了我。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唯有他们三个,其他人等,于我又有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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