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娘当婢女的日子里最喜欢听下人们聚在一块聊是非,她觉得非常有趣,听到的东西比话本子里的内容还要精彩几分,而且还是她亲身正在经历的人、事、物。
例如谢府叁公子,谢承鸿,他是个标准的纨裤子弟,上次逛花楼,一掷千金搏美人一笑,花楼老鸨上谢府取钱的时候,谢平升都气红了脸,拿着棍子在府里追着人打。
还有,大公子最宠爱的灰狐狸失踪了,却不见大公子着急,结果大家一致都觉得灰狐狸应该被抓去做皮草了,气的幽娘有苦说不出。
还听说,谢承鸿与那花楼美人私定终身,讨论着要私奔,这会被老爷知道了,下了禁足令锁在院子里,外头还有府兵看守,围的密不通风。
幽娘生的讨巧,让人难以讨厌,看上去又儍愣愣,感觉就是个没心机的,白织绣一双嘴舌灿莲花,哄的人心花怒放,两人很快融入进下人圈子。
他们最常讨论的是谢灵运与谢承孝,下人少有机会遇到谢灵运,所以对于他的看法全凭想象,褒贬不一。
起初听到他们説谢灵运的坏话,幽娘会想上前为其辩解,但都被白织绣拦住了,这话听久了,她不在觉得生气,倒是生了几分有趣,一一记下,她想下次见到谢灵运的时候要拿这些话好好笑他做人失败。
反观谢承孝,他的评价极好,伺候过他的下人都对他赞不绝口,说他是个温文儒雅善良的好人,只可惜谢灵运回来抢了他的位置,众人纷纷为这个过去的大少爷感到惋惜。
没有人为谢灵运的回归感到欢迎。
幽娘知道了谢承孝是一个好人,只是她有一点不明白。
恰巧,今日她送完柳姨娘的晚饭时,遇到了谢承孝,他一人站在小桥上,独自望着结冰的水池。
虽说,秋婆子跟白织绣一直跟她説,未经允许不得擅自跟主子攀谈,但她实在耐不住好奇,走上前询问:「当自己不好吗?」
谢承孝闻声寻去,看见来人是一个小婢女,一双杏眼圆亮透彻,鼻子被冻的发红,手中还提着空的竹篮子。
他一愣,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从懂事以来就扮演着谢灵运,他不负长辈期许,长了他们要的模样。
幽娘又补了一句:「你应该感到开心才对,能做自己是件好事。」
幽娘这句话是发自肺腑,因为她知晓不遵从自己的天性有多痛苦,就像现在她还要回去掌事房取金丝碳,顶着大寒天摸黑给柳姨娘送碳,要是平常她早窝在被子里睡觉了。
她明白一个道理,做人固然有趣,却也要背负做人的责任,好再历完劫她就能回阴山当狐狸了。
全部人都在替谢承孝感到难过,劝他开心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小婢女这席话也不无道理,最起码他现在可以做自己。
谢承孝望着复了白雪的庭院,月亮柔和的光芒让雪景更加透彻,一片宁静,他叹了一口气,凝结的白雾吹了出来:「也许吧。」
他又问:「你是哪里的...」
远方大壮声音传来:「幽娘,赶紧跟上,别让柳姨娘等久了。」
幽娘匆忙挥手,一熘烟朝声音的方向奔去,奔跑的模样有几分好笑。
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只剩地上一对对的脚印告诉谢承孝,方才有个名叫幽娘,冒失的小婢女来过。
大壮身材魁武粗壮,他是谢府的侍卫,力气自然也大,时常看幽娘搬重物一拐一拐卖力的走着,他见着到都会帮忙提。
不怪幽娘搬东西慢,怪秋婆子时常刁难幽娘总让她一人做多人的活,就像是填满厨房内的水缸,她时常被秋婆子駡慢吞吞,院里人都知道秋婆子特别喜欢欺负幽娘,但碍于秋婆子地位高,也没人敢替幽娘出声,只能在暗地里帮衬一二。
大壮见她回回被駡,脸上依旧挂着笑,他想幽娘应该是个傻子。
幽娘提着金丝碳,头顶沾了几片雪花,继续跟大壮分享谢灵运,白织绣让她别跟旁人提起谢灵运,但她觉得大壮是值得信赖可以分享的朋友:「大壮,我跟你説谢灵运他...」
果然,是个傻子。
他最常听到幽娘提起大公子的事,说大公子如何宠她,对她多好,等过了春天他就回来接她,但凡大公子对幽娘有几分情意,就不会让幽娘在后院受人糟蹋。
只怕,幽娘是受大公子哄骗。
谢灵运无意间又多了个负心郎的传言。
快到柳姨娘的院子,大壮将所有金丝碳放到幽娘的竹篮子之后与她道别。
幽娘双手吃力提着竹篮子跨过门槛。
白织绣一张嘴哄的柳姨娘心花怒放,早早受了柳姨娘赏识,去她院子里当差,反观她嘴拙讨不了主子欢心,所以才处处碰壁。
幽娘有些沮丧,她将装满金丝碳的竹篮子递给白织绣。
白织绣接下竹篮子,她见幽娘丧着脸,压低嗓子说:「小姐,不然我们变回真身等谢公子回来。」
幽娘对着冻红的双手哈了口气,随后摇头:「半途而废就失败了。」
幽娘觉得她在渡劫,陆游说过渡劫很苦,若是半途而废就要重来,她才不想体验第二次,太苦了。
白织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
题外话
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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