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抬手捂了捂心脏的位置,面上布满了惊惶,仿若受了惊吓的小白兔:“我确实……在力量控制的方面有些欠缺,只是一时的应激反应,却没想到回过神来他已化作了尘埃……”
申屠氿似乎更加沉默了。
两人间的空气似是凝结了,冷冻到了冰点,也沉重到了极点。
破冰话题无处可寻,路易便也沉默着,只是时不时悄悄抬头,像是偷吃了糖果的小朋友在察言观色。
随后,蓦地,路易的肩膀被身后体温颇高的家伙贴了个紧。他受到惊吓般猛地一踮脚,随即转头向身后看去,鼻尖却擦过了一双湿软的嘴唇——这下他更像是一头小鹿了,三两下就要挣开:“放手!戚乌!”
“我的错。”
戚乌嗓音沉沉,眼帘也威威垂着。他原本站在那里像棵沉默的大树,而后又意识到小家伙一向喜欢“平等”,便温和地屈膝和路易对视:“我应当早些告诉掌门的,不应让你受此污蔑。”
分明是狼妖,低下头来的样子却像是温柔顺从的植被,只提供清新的空气和靓丽的风景,而不过问和索求更多。
“……”
“早知道那些事情都是你做的了。”戚乌提着唇角一笑,不小心咧出锋利的牙齿,泄露出来的痞气让他意识到不妥,便又把牙齿收了回去,大掌抚上路易头顶给小家伙顺毛:“我来解决。”
路易眨了眨眼睛,把眼眶中欲掉不掉的金豆豆眨巴下来。
虽然事情进程和预想的差不多,但怎么好像……戚乌的性子又发生了某种质变?!
等等,他为什么要说又?
狼妖抬头,先是面不改色地放出尾巴给小家伙用来拔毛玩,这才抬眼看向自己面色铁青的可怜师父:“您听懂了?”
申屠氿一滞,咬紧了后槽牙,深吸一口气:“为什么不说?”
“因为在您心中宗门最重要。”戚乌收起了表情,“就像您现在心中正在天人交战似的,正在想如何才能既不伤害路易,又能让他离开宗门。”
申屠氿猛地变了脸色。
“如果您让他离开,那恕徒儿不孝,这龙玉宗,我恐怕是无力再待下去了。”
路易适时抬眼,湿漉漉的眼睛看向比他高了许多的戚乌。对方语气斩钉截铁,神情也是前所未见的认真。
“分明路易是受了欺负,那些腌臜的人和事我几乎都见过——”说到这里,他停下来面带歉意地朝路易挤了挤眼睛,“自打他入门起,宗门里就总有些不□□分的家伙。手脚干净的我都放着给他做了朋友,而手脚不干净的也被我收拾得夹着尾巴逃地远远的。”
就连他身边那几个原本的妖修小弟都被他赶去了别的山头,却都是暗中办事,尽力不让路易见到他的手段。
没想到,某一次他不放心跟着路易前去见“朋友”,却亲眼目睹了路易平日里偶尔受到的都是怎样的欺负。
那些臭虫只当路易是软包子,揩油不亦乐乎已经足够让他火冒三丈,偶尔甚至还有过分的想要欺骗小家伙来行些苟且之事。
路易好言相劝,对方若是放弃了,路易便不做声,而若是对方想要来强的,那路易便会瞬间暴起,像是换了个人似的——那魔力波动确实不属于路易,或许那时候的路易根本就是没有意识的。
这些都让戚乌心疼不已,他在心中设想了一次又一次路易曾经受过怎样的伤害才会有了这样的自保手段,他也不知如何是好,甚至额外在背后帮着路易处理了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师父,您有调查过那两个将‘隐儿’的事情告诉您的外门弟子么?”
听完这些所有事情,申屠氿的表情已经几近灰败。他无言摆摆手,示意戚乌继续讲下去。
戚乌轻笑一声,胸腔里传出的嗡鸣却带着冷意:“或许,他们也和隐儿一样,是想做些龌龊事情,不过胆子太小呢——不,不是或许。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我全部知情。”
“那两个外门弟子出了宗门,说是回家休养?如今我便告诉您……我已经将他们处理了。”
当日初从那个秘境离开,路易便甩开他独自前往后山。他原本不想跟从,却又想到前些日子他看到的那些路易被欺负的景象,便忍不住用了跟踪的术法分出些神魂前往。果真,那里的三名弟子竟全是前些日子险些强迫路易的畜牲!
虽说这次看起来那些人并没有对路易作什么,但……若是路易被胁迫了呢?
当时的戚乌心中难过得不行,眼睁睁看着路易第一次杀了人。
申屠氿缓缓抬眼,他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就连原本轩昂的气势和凌厉的眼神也不见了。他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徒弟,看着对方眼神里的杀意,又回想起自己初次捡到这小狼崽子时对方感恩的模样。
为什么,自己当初要让这个恶魔入门呢?
想着自己老友闻渊提起路易就吞吞吐吐的样子,想着门里几位关门弟子拥护这小恶魔的神态,他僵硬地转向路易,想要得出些什么结论。
他脑海里转过一丝想要直接杀掉路易的想法,却又在看见路易表情的瞬间停下了心思。
对方红唇微微撇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也罢。”
申屠氿停顿许久,神情恍惚,觉得自己一步错便步步错。他又看一眼自己带了这么多年的狼崽子,忽然自嘲一笑:“你说得对,我放不下宗门。哪怕我这宗门里畜生颇多,也还是有许多常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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