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和符衷碰了碰拳头,往后面走去了。符衷笑得很不自然,他心里藏着的事像月亮的钩子把他的心绪全都钩住了。他顶了会儿拇指,扭头悄声问陈巍:“林六是不是心理学毕业的?”
“犯罪心理学。”陈巍瞟了眼后边正在和祁姐说话的林城,“高材生。怎么?难道他歪打正着了?”
监考官挂着牌子从门边鱼贯而入,不过符衷没去管他们,继续郁郁寡欢地坐了回去:“没什么,就问问。”
陈巍看他状态不佳,睃了睃前面的监考官,矮下身子斜撑着手肘朝符衷眨了眨眼睛:“什么人让你这么郁闷?不就是一顿午饭吗?往后还有那么多日子呢,找个好时候补回来就行了。”
“就是很重要的人,我一直都想和他一块儿吃饭了,但总是坐不到一起去。”符衷趴在桌子上盯着自己掌心的纹路出神,季垚的面貌和身影在他脑海中渐渐明晰,又渐渐远离,“就很郁闷。”
他说话的声音轻轻的,也像月亮似的浮在云层里,倏忽就不见了。陈巍没听清他后来说了什么,考试开始的提示音把他的注意力全部吸走了。考卷发放到每个人的桌面显示屏上,符衷这才坐直身子,赶紧把那些杂念扫开,打起精神干起自己应该要干的事儿来。他做完试卷后坐在位置上发了会儿呆,想着神秘的“回溯计划”,想着昨晚睡在他身边的季垚。
季垚回公寓吃掉了半筐草莓,留了一半在冰箱里,坐在电脑前处理文件。下午四点的时候他穿好衣服从家里出去,B区的会议厅已经在等着他光临了。季垚走进会议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康斯坦丁独具一格的青褐色头发,接着再是长长的会议桌和高背椅,坐在这样的地方仿佛是在主持法庭。
“季先生,幸会。”康斯坦丁率先走来与季垚热情地握手,一面说着一面请他入座。康斯坦丁年近不惑,身材高大,留着柔软而文雅的短胡须,他面部的斯拉夫人特征一看便知。
李重岩在上首,季垚坐在他右手边,这是除了主位之外最受人尊敬的位置。灯光熄灭后会议室陷入黑暗,季垚慌忙闭了闭眼睛,他有点儿不适应这种黑暗,黑暗容易把他引入恐怖的地方。紧接着四壁亮起的蓝光把他从恐惧中拉了回来,季垚轻声地呼了一口气,双手撑着鼻梁不动声色地调整情绪。
蓝光照亮季垚的眼睛,四壁皆是投影,他搭着两手眯起眼睛仔细辨认投影池里放出来的模型图。近视让他看不清东西,只得将投影转移到了面前的电脑上。
“这是MH-RT-500式坐标仪。”康斯坦丁拉长了一根指示棒点在投影上,“最大穿越距离可达50亿年,采用平面微粒压缩技术,全部平展后面积达2万平方公里。配有强制冷冻系统,保证在超长时间的穿越过程中人体仍保有生命特征。武器系统、导航系统、动力系统、平衡系统已标明了各自的分区,中央电力输送系统位于这里。”
季垚没有戴翻译器,尽管他看不清屏幕,但他听得懂俄语。季垚大学时辅修俄语,曾去莫斯科留过学。季垚的秋天已经消失了数年,炎热和潮湿把他的时间烧透了,此时北京城的秋天让他定下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回家了。
“康斯坦丁先生,空洞中存在多个通道,你们如何保证坐标仪能进入正确的通道?”
“地面扫描系统与高层大气扫描系统配合,对通道进行定位分析,扫描精度可达0.0001秒,就算有异常波动我们也能及时转变方向。”
“穿越预定轨道在哪里?预定时间是多少?”
“预定时间是八小时。”康斯坦丁转换投影,模拟坐标仪运行轨迹,“这是一段很长的旅程。”
众人时而低声交流,执行部的上层领导都出席了会议。季垚开着录音,一边往笔记本上记东西。康斯坦丁说话快,季垚光是写字的手速有点跟不上,写到后来他就放弃了。他看着笔记本上乱糟糟的暴躁的字迹觉得十分不满,皱了皱鼻子把它合了上去。
“季先生,您看起来不妙,是在担心什么?”会后,康斯坦丁把坐标仪的使用说明书交到季垚手上。
季垚夹着书,一手插在兜里,一手转着笔。斟酌了一下词句,才说:“我只是担心穿越的问题,毕竟我们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需要谨慎而行。”
康斯坦丁的眼睛从镜片后面看着季垚,他是个具有神秘感的男人,不论是他的长相还是气质。康斯坦丁笑了笑,比出手势示意季垚往外走去:“先生认为这是我们踏出的第一步?”
“难道还有人比我们捷足先登了吗?”季垚反问回去。
“如果这件事成功了,我们就会成为开拓者。”康斯坦丁没有回答季垚的问题,不过季垚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到那时,我们必定会为自己的工作感到满足。”
这话有振奋人心的力量,季垚把它记在了心里,好像它重如泰山。两人在门外闲谈了几句,季垚不想与人多话,辞别了康斯坦丁后从楼梯走了下去。他没坐电梯,电梯里人多,令他呼吸不畅。季垚喜欢独自行走,但他不是独行侠,“独行侠”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他走出指挥部大楼,凉风争先恐后地朝他奔来,季垚抖开搭在手上的风衣掩住身体。
手机开机后叮叮咚咚响了一阵开机铃声,界面上空荡荡的,符衷也没有给他发消息。山花给他发了几条短信,问他要不要去参加B区礼堂的典礼,季垚迷惑地皱起眉毛,马上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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