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季垚盘腿坐在床上按键盘,虽然他故意让符衷帮忙写检讨,但其实他还是得自己动笔。季垚喜欢逗符衷,一想到符衷背过身去偷偷红耳朵的样子他就会感到一种古怪的愉悦,好像他的快乐是建立在符衷的羞赧上的。他琢磨着这个人,弄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想了想,拿手机给眼镜拍了一张照片,发了个微博。
下一秒“细腰”就给他送来了第一个红心。季垚捂着耳朵搓了搓,解开腰带把袍子撩到两边去,用手比划着自己的腰身。他又打开穿衣镜,站在镜子前检查自己的腰算不算细。季垚的腰线紧绷绷地往内掐着,臀围再中和了这种紧绷感,整个人张收有度。他扯下腰带绑在腰上围了一圈,再去量长度。发现自己的腰围小于标准值。
符衷坐在书桌前看着手机笑,屏幕上是一张照片,一副眼镜摆在电脑旁。他面前的电脑上正是检讨书的文档,符衷认认真真地帮季垚写检讨,好像被罚的人是他自己。符衷知道自己被逗了,他比谁都心知肚明,但他还是按季垚说的去做了。
城市里雨下得越来越大,隔着窗户能听到滂滂的声音,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鱼鸟均已睡去。家里空空荡荡,寂然无声,宛如太阳神庙。这是荷马最喜欢的夜晚和时刻,广袤空间正在朝着他们两人飞奔而来,群山在难以捉摸的凉悠悠的空气中消融、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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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晨训时众人才发现他们的队长换成了季垚本人,这是首长亲自下场带队。符衷先是惊讶,因为昨晚季垚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绝对不会再去带他们中队了。整队的时候季垚就站在队列兵旁边等待,直到队列兵朝他敬了礼。季垚从他们面前走过,严厉的目光让符衷觉得很熟悉,原来的那个季垚又回来了。
符衷坐在杠铃上喝了几口淡盐水,看着季垚对着别人比划手势。他咽下淡盐水,那清新的味道沁人心脾,符衷站起身心不在焉地提着外套往僻静的地方去了。
“他怎么看起来怪怪的?”陈巍佝着背坐在地上拉伸筋骨,扭头看见符衷默不作声地站起来离开了,“最近也不跟咱们聊天了,一脸心事艨艟的样子。他在烦恼什么?”
五爷长得像个瘦猴,大眼睛嵌在他瘦削的小脸上,显得喜气洋洋。五爷欢快地笑起来,伸手拍拍陈巍:“估计遇到麻烦事儿啦!”
“什么麻烦事?难道你还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不成?”
“我怎么知道呢?七哥是咱们当中最神秘的那一个,我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呢。”五爷耸着肩坐在高高的单杠上,摊开手晃了晃双腿。
陈巍坐起身,把腿收回来,忧心忡忡地望着符衷消失在水泥墙后面:“要不我们看看去?要是他有什么想不开,咱们也好说教说教。”
五爷从单杠上跳了下来。
符衷在围墙后面的看台上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下来打开电脑,准备完成检讨书的最后一千字。看台位于机动部队演练场旁边,后面立着一面高高的铁丝网,肥肥的麻雀正停在上面。天空中飞过大片的鸟群,这些鸟儿还没迁徙,不过很快它们就要远走高飞了。演练场上驶过几辆悍马车,轰隆隆地从这头开到那头去了。
季垚习惯性地去找符衷,却没见人。他跟陈巍问了路,绕过围墙走到另一边空旷的场地上去,远远地他就看见符衷坐在梯步上。这时的符衷正绞尽脑汁想要怎么继续编下去,他高中大学都是优标,写检讨这种事找不上他,现在他却被一千字难住了。符衷把帽子摘下来放在一边,将吹乱的头发抹到后面去。
“你在这里干什么?”忽然有人走到符衷跟前,视野里出现了一双挺拓的靴子,紧扎着裤脚,皮扣上雕着熠熠闪光的巨树雄鹰
符衷吓了一跳,慌忙抱着电脑站起身:“长官好!我在写检讨书。”
季垚皱了皱眉,鼻梁上架着符衷送的细框眼镜,有些斯文气。他背着手俯身看看符衷的电脑屏幕,笑道:“叫你写你还真写?不怕我诓你?”
“我答应了首长要为您做任何事,所以当然要写了。”
季垚笑着咬了咬嘴唇,抬手薅了薅符衷的头发,骂道:“长个心眼,不要别人叫你干啥就干啥,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收到,长官!”
陈巍和五爷停在了围墙的拐角处,他们本打算走过去找符衷,但思前想后还是选择了按兵不动,因为季垚已经先他们一步把符衷据为己有了。陈巍踮着脚站在台子上往那边眺望,隔得有些远,他只能两个人站在看台的梯步上面对面说这话。悍马车又开过去了几辆,轰鸣声让人心慌。
五爷把手做成望远镜的样子放在眼前,问:“看到什么了吗,九儿?”
“什么都没看到。不知道季垚找他做什么。”陈巍嘟嘟囔囔地回答,晃着身子左顾右盼,“不过看来他们聊得不错,季垚还抓了小七的头发几下。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风吹的香樟树哗啦作响,几片落叶打在陈巍脸上,拍得人生疼。五爷捉掉头上的红叶,说:“季垚是个怪人,七哥也是个怪人,怪人之间的事儿我们怎么看得明白。”
陈巍把手机掏了出来,对着看台举起来拍照,他放大了画面,看到季垚像是愉快地笑了,把符衷脱下来的帽子给他戴了回去。陈巍皱起鼻子拍了张照,满腹疑惑地盯着五爷:“七哥是季垚的私生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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