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陈巍问。
符衷指了指车水马龙的路口对面,那儿立着一块亮得招人的牌子:“就那家烤肉餐厅。来不来?要来就跟上。”
“当然来!”
“好了,”符衷一左一右搭着老大和八胖,“三角分队要出发了!”
陈巍见三个人说说笑笑走在前面,在后面冲他们喊道:“拜托,老兄,你们不照顾一下残疾人?”
“过马路小心点儿,别摔着了!不然人家说你碰瓷儿!”符衷挥了挥手。
他们走到路中间的临时站立点就停住脚了,符衷回头给陈巍打了个气。陈巍憋着一口气撑着拐棍慢慢走过去,绿灯的秒数快要到头了,符衷怕陈巍心里着急脚下会出乱子,小跑过去扶住他。
就当他把手穿过陈巍的臂弯想把他整个人架起来时,另外有人伸出了手稳住陈巍摇摇欲坠的身子,这才没让他倒下去。陈巍扭头要去感谢出手相助的好心人,接着他就看见了压在帽子下边的熟悉的人脸,那张脸是那么的年轻,在这时出现又显得那么的令人欣喜若狂。陈巍立马扳直腰杆,喜不自胜地搂着好心人的肩晃了晃:“老何,真没想到能在这儿看见你!”
第23章 秘而不宣
何峦比陈巍整整高了一个头,他得弓着脖子才能和陈巍对视。何峦身材高瘦,紧凑而结实,虽然他不在作战部队服役,但他与一个真正的士兵没什么两样。他见着陈巍亲亲热热地打了招呼之后便和符衷一块把陈巍扶到行人站立区去,将背包往浆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上拨了拨,笑道:“你为什么拄着拐杖,巍巍?咱们不是刚打过电话,你说你一切都好吗?”
陈巍被他说得浑身不自在起来,涨红了脸出声争辩:“没有的事,不打紧。就是豁了条口子,我敢说任谁都会遇上这种小麻烦的!”
接着他马上又连珠炮似的吐出了一大堆话,也不管人家要不要听。陈巍的脸颊红红白白地变化着,一群人站在遮雨棚下面等着剩下的半截路亮起绿灯来。陈巍把拐杖撑在腋窝下边,转过脸去对着何峦说个不停,但对方并未打断他。两人当了两三年的同居室友,陈巍有话就往何峦那儿倒,他晶莹的黑眼睛里有一种兴高采烈、无所顾忌的神态。
陈巍出人意料地撑起手肘碰了碰何峦,问他:“你怎么在这里?你家住在这一片吗?”
“我来给我妈买点东西。”何峦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语气很轻松,“她想吃枣子,我专程来这边给她买回去。”
说着他抬手掀了掀帽子的边缘,但并没有把它摘下来。何峦的头与他的身躯匀称地组合在一起,帽子下方露出他一头短短的、略微蜷曲的乌发来。陈巍看他的牛仔衣外套开着扣子,好心帮他掩上了衣襟御寒,斟酌了一会儿后问道:“你好久没有住公寓了,你妈妈最近还好吗?”
何峦把装有枣子的口袋挂在手腕上,凉风吹得他搓了搓手,说:“她挺好的,最近胃口不错,人也精神了不少,医生说有治愈的可能。不用担心我,巍巍,过阵子我就回去了。”
“那祝你妈妈早日康复。”陈巍双手握住何峦,他的手可比何峦暖和多了,像一只小火炉,“你早点回公寓,我一个人住着老想你了,你要是回来了我天天买宵夜给你吃。”
他冲何峦眨眨眼睛,这双眼睛对何峦来说是那么普通,而又那么的与众不同。何峦很高兴,笑着看了看围在陈巍身边的符衷几人:“你今天和朋友来这里玩?”
陈巍忙把自己的三个伙伴招过来,单独勾着符衷的脖子狠狠往下压了压,单脚在地上蹦了一下,拍着符衷的胸口对何峦说:“这个人请我们出来吃烧烤!你要和我们一起吗?人多热闹。”
“不了,”何峦摇头,他先伸手与几个人握了手,再和他们拥抱当作见面礼,“我要把枣子给我妈带回去。今天见到你们很高兴,改天再约。”
绿灯的光照了过来,车流定在了停止线后面。何峦扶着陈巍过了马路,站在人行道的栏杆旁告别了陈巍四人,系好外套纽扣后沿着种有杜英的砖石路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他坐了几站公交,在稍显偏僻的郊区下了车,穿过拥挤的街市后转进没有路灯的小巷里。小巷的路年久失修,坑洼不平,准是骑手们最讨厌的一种。两边是水泥铺砌的排水沟,里面堆满了正在腐烂的梧桐叶。
他推开独立的院门,门前种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据说这棵树在这一片还没开发的时候就站在这儿了。梧桐庞大的树冠遮蔽着围墙内的院子,同时也遮蔽着攀援在木架上的葡萄藤、木香和牵牛花。女房东是个满头银发的寡妇,院子里的花草就是她伺弄的,她老是戴着一架小小的夹鼻眼镜,羊毛绒线裙外面紧紧地绑着束腰。
何峦进门的时候女房东正坐在落光了叶片的葡萄藤下出神地望着围墙的墙头,她害了迎风流泪的毛病,一双眼睛总是湿漉漉的。何峦给她打了招呼,然后穿过葡萄架子走上修在屋外的楼梯。
他的家在这座独栋院落的第二层,楼下是房东宴请宾客的厅堂,楼上是老太太一个人的卧房和休息室。何峦把枣子放在厨房里还没来得及清洗,首先穿过两道门去了母亲的卧室。当他步入空落落的、垂挂着水红色羊绒窗帘的房间时立刻响起了一种回音——房间里铺着老式的木地板,一走动就会发出响声。这响声惊动了躺在床上的女人,她努力睁开凹陷的双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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