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坐标仪发射之后贝加尔湖基地的工作人员都经历了不眠之夜,所有人都像被带入了高速运转的机器,在这样紧张地漩涡中,大概只有医生朱旻是最得清闲的。
朱旻还穿着来时的那件格子大衣,牛角扣打着蜡,他正从医疗部的办公室走出来,准备去买杯格瓦斯。路过显示屏的时候抬头看看坐标仪的飞行状况,上面载着他许多老朋友。
为了庆祝发射成功,今天的格瓦斯打了折,朱旻很高兴,他用剩下的钱买了一束花。捧着花回去的路上撞到了一个男人,花掉在地上摔了一瓣,朱旻很是惋惜。
穿黑色毛呢大衣的男人蹲下身把花捡起来,递回朱旻手中的时候不经意多看了几眼,然后很快地转身离去了。
朱旻喝着格瓦斯,忽然感觉不对劲,他刚才明明看见了那个高个子男人的脸,为什么他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男人长什么样了?
他有种很眼熟的感觉,但总也想不出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就像故园起了雾,雾背后的景象明明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回头正想寻找男人的身影,触目望去只有花店门口摆放的招牌和清水碟子,草原龙胆捆成一束插在陶缸中,刚才的男人早就不见了。
康斯坦丁的办公室大门打开,他忙从落地窗旁回头,走过去朝男人握手:“唐先生,好久不见。”
唐霁摘掉手套,拍去手套上沾着的几片草屑,与康斯坦丁握手回礼。康斯坦丁叫来秘书正要吩咐,唐霁把手中的黑皮箱放在圆台上,说:“不用麻烦你的秘书了,从我进入房间开始,这里就是与世隔绝的。”
康斯坦丁愣了一下,看了看唐霁身边的黑皮箱,没有说话。他挥退了秘书,看着办公室的门关上,落地窗外的雪光照射进来,油画中的拿破仑和约瑟芬皇后都显露在柔和光线中。
“我们给你安排的地方在赤塔,距离这里不远。”康斯坦丁在桌面上摊开地图,“那里有一个磁场紊乱的区域,是最适合的地点。”
唐霁撑着桌子,冷硬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他的手指在贝加尔湖和赤塔市之间画了一条线,估摸着距离。半晌,他直起身子搭着手说:“我会自行前往,不劳你们费心。”
“唐先生,你现在需要保护,正常的途径你是不能使用的。”康斯坦丁提醒,他坐在办公桌前,抬起头看着唐霁。
唐霁把手套戴上,冷淡地说:“我自己有办法。”
康斯坦丁知道唐霁的性子,他也知道这个男人说有办法那他一定有办法,康斯坦丁虽然身居高位,但他对这个逃犯却是态度端正的。
“唐先生,我帮助你越狱,同时我也希望你能顺利完成任务。”康斯坦丁转着椅子,看窗外层叠的山峦,“上次因为任务失败我们损失了很多东西,我不希望重蹈覆辙。”
唐霁默不言语,康斯坦丁从上锁的柜子中提出一个箱子,打开锁扣转到唐霁面前,里面赫然码着整齐的子弹,弹头雕花,注入红色晶体——这是格纳德军工厂为季垚生产的子弹。
箱子边上刻着格纳德军工厂的英文烫金表示,在灯下尤其耀眼。康斯坦丁打开第二隔层,里面放着冒冷光的黑色枪/支,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唐霁第一眼看到的,是隔层背后的花纹。
黑白双翼。
唐霁绷着嘴角没有说话,他的眸光一向寒冷,粗犷的、有力的,就像窗外的漫天飞雪,以及大漠中轰隆而过的狂沙。康斯坦丁似乎对他的表情很满意,他挑着嘴角按下箱子盖,密码齿轮哗啦啦地转动,最后停在一串数字上。
85-1216-0932-Q-A-0001。
“现在,它属于你了。”康斯坦丁做一个手势,“你的长官拜托我把这个转交给你,他对你总是寄予厚望的。日后你如果有需要,我们随时可以提供,请你知晓。”
唐霁藏在手套下的手指紧了一紧,片刻之后,他毫无起伏地说了两个字:“多谢。”
康斯坦丁敲着桌面看唐霁提着箱子离开办公室,他的背影刚劲勇武,还有一丝愤怒。办公室墙面上的油画熠熠生辉,落地窗外传来北风绕山呼啸的咆哮声,昨夜宁静的雪原似乎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康斯坦丁先生。”唐霁临出门前忽然回头,“在去赤塔之前我需要在这里休整几天,请你为我安排两个房间。”
康斯坦丁不太理解两间房的意义,但他没有多问,微笑着点头答应,然后目送唐霁的衣摆消失在门边。
“莫洛斯,转接中国北京时间局,告诉唐霖,我见到人了,东西也转出去了。接下来的路,就靠他自己走下去吧,有些东西注定了要消失,这么多年,绕着时间打转的,还是我们几个人。”
宋尘抱着肩在雪地里跺脚,吉普车停在红松树下,一只花背松鼠不知为何没有待在窝里,而是趴在树枝上看下方的宋尘。不远处忽地走来另外一个人,花背松鼠转头三两下消失在树林中。
唐霁提着箱子从雪地里走来,大风刮得他的衣服猎猎作响,雪花很快扑满了他的身躯。宋尘远远地看到唐霁走过来,打开车门跳上去,往冻红的手上哈气。
“那是什么东西?”宋尘看唐霁把另外一个黑箱子塞进后座底下。
“要命的东西。”
唐霁简短地回答,他拍掉身上的雪沫,坐进车里去,扑面而来的逼人寒气冻得宋尘直打哆嗦。唐霁看他一眼,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丢过去:“你刚才待在外面吹什么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