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隐有退后的趋势,头狼一直没有发出声音。正当这样的寂静还要持续下去的时候,一声悠长又渺远的嚎叫从山谷中升起。
这声音与之前仍任何一次都不同,不带有命令性,而是一种虔诚的、昭示的呼啸,引得所有狼都不约而同地仰起脖子长嚎。
“怎么回事?”耿教授颤巍巍的声音从旁边响起,他刚才开枪打瞎了一匹狼,手还有点发抖。
符衷盯着头狼发出嚎叫的方向,沉声道:“有东西要来了,狼群在迎接它。”
“还有啥玩意儿要出来了?一座山里怎么这么多邪门东西?”
符衷冷笑一声,给枪装弹,抬头看一眼天空,说:“你没见过的多着呢,教授。”
无边无际的浓雾中,忽然升起了两盏红灯笼,浮在半空,缓缓往前飘动。符衷抹掉下巴上的水珠,他的飞行服已经被水汽浸透了,整个人就像从水里爬上来的一样。
“还有人在这种地方打灯笼?”
“不是人,是大东西,一个头就有两间房那么大。”
符衷淡淡地说,语气不像是面对着危机重重,而是坐在桃花树下闲聊今日的午餐。符衷端起手里的枪,先看了一眼助理藏身的灌木丛确认安全,再回头看准/镜瞄准。
雾很重,看不清来的究竟是什么物事,只能看看到两团在水汽中熊熊燃烧的火焰,那就是“它”的眼睛。
符衷忽然想起赤塔的野猪王,一间房子那么大,用加特林和火箭弹才炸死了它。
这回来的这个“它”,不仅猜不出大小,连它的眼睛都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想象——那是两团火焰,实实在在的火焰,在滂滂的水雾中飘摇。
随之而来的,还有极大的威压,就像头顶上压着云层,逼迫你下跪。那种帝王一般的尊贵气息,弥漫着原始的古老,却又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就好像天生就是这样。
这种敬畏,能与对自然、对星辰、对宇宙的敬畏齐名。
狼群的嚎叫沉寂下去,几匹灰狼对符衷虎视眈眈,却只是在外围徘徊,像是在等着谁命令。一时间天地寂静,混沌之中只有两团火焰的颜色突兀鲜明,山鸟发出一声嘶哑的怪叫。
藏身于灌木丛后的三人被眼前的奇景震撼得说不出话,制图员跪在地上,仰望那磅礴水汽中不灭的明火。
身后突然传来沙沙的声音,树枝摇动了几下,几条亮眼睛小狗从后面钻出来,小个子助理一下拉住旁边两人,低声惊叫:“夭寿了,这是豺!”
豺狗一般成群活动,性格凶猛变态,喜欢把爪子从猎物屁/股/眼/子里伸进去掏肠子,黑熊遇上豺群都要绕着走。
让他们三个人碰上变态的豺群,怕不是今夜肚子就要被掏空!
没等他们思考几秒钟,忽然一枚烟雾弹射中空地,炸开一堵烟墙,豺群怪叫着往后避让,然后烟雾中出现几个人影,把面罩给他们戴上,很快转移到了安全地带——机舱内部。
一架飞机黑云似的贴着树冠悬停在上空,狂风把万木吹得倒伏,两盏最大的探照灯打下巨大的光晕,整片森林霎时一片惨白,
符衷听到飞机降临的声音,他没回头,抬手比了一个战术手势,季垚坐在机舱中看得很清楚。
季垚回头看看,三名执行员架着三个人上机,三人除了有点虚弱,其于无恙。季垚关闭舱门,按住对讲机说:“0578,符衷,这里是0002,季垚。你的同伴已安全转移,情况良好。”
“收到。”声音略带笑意。
火焰的明光透过雾气照射到飞机的风窗上,季垚抬眼迎上那个“它”,手握操作杆,拇指搭在发射器上。飞机的两翼下方,漆黑的两排炮管抬起,对准了火焰的中心。
他原本有飞行恐惧症,天空对他留下了阴影。但这次,他亲自开着飞机满载弹药赶来支援,他不觉得害怕,因为他要保护的是他喜欢的那个人。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两方对峙,季垚盯着黑暗中鲜亮的火光,听仪表盘上的数字滴答滴答地闪动,他长久地保持一个姿势,只要那东西敢动,他立刻就发射导弹。
长久的寂静中——符衷甚至觉得过了一万年——那些一直蠢蠢欲动的狼群在这时忽然退却,渐渐隐进浓雾,再不见踪影。
漂浮在半空的两团火焰与季垚对视良久,那火光静谧而安详,就像站在晴朗的日光下,眺望远方的雪山。很显然,“它”是看得见坐在驾驶舱中的季垚的。随着狼群消失,火焰也扭过方向离去,巨大而热烈的眼瞳转瞬便消失在浓雾中,狂风渐远。
季垚在那一瞬有种莫名的感觉,“它”是因为看见了自己才离开的,就好像多年未曾想起的老朋友,忽然就从心上走过了。
第85章 十里桃源
雾散了,林中透下皎洁的月光,朦胧的光线在层层叠叠的树干之间游走,磅礴的水汽不知何时退去,马尾松的松针上结满水珠,啪嗒一声滴落在符衷肩头。
他撩起潮湿的头发,手中平举的枪终于放下了,冰冷的枪身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一条溪流从山涧中留下来,远处传来瀑布的轰响。
耿教授哆嗦着嘴唇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大石上,碧绿的青苔软得像一层毛毯,一条银环毒蛇从石头缝下钻出,朝教授吐吐黑色的信子,慢悠悠地滑进杂草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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