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出生,我对世界稍微有了好感;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我对世界稍微有了期待......”林城把山花的歌声接下去,他的声音像水又像酒,容易引人沉醉。
符衷看季垚的眼睛,季垚面上显露着难得的笑意,他看起来和乐安宁,不曾遭遇过苦难和离别。这样的季垚符衷是很爱的,虽然不管季垚怎样符衷都很爱他,但符衷希望季垚能多笑笑。
他们藏在衣服下的手十指相扣,一刻也不曾松开,每当这个时候季垚总把符衷的手拽得紧紧的,有时梦中也会这样,好像是怕他走了,要拼了命把他拽回来似的。
回荡在机舱里的歌声忽然被一阵雄壮的鹰啸截断,紧接着,一大片黑云从头顶掠过,阳光霎时变得斑驳起来。
季垚从打开的舱门往外看,高空中徘徊着不少巨鹰,它们伸展的翅膀有一朵云那么大。弯曲的喙部泛着夺目的琥珀色光芒,一只鹰居高临下地瞥了直升机一眼,没有发动攻击,而是振翅往北方飞去了。
“确实有点像哈斯特巨鹰,”符衷说,“但又比哈斯特还要大上好几倍,这是什么神奇的生物?为什么这里的生物都能长得如此巨大?”
“时间,”季垚说,“因为这里时间流逝非常缓慢,动物们无限生长,你看那些草、那些树,远比我们那个时代的大得多,就像来了巨人国。”
“这些鹰是从那个方向来的,而且它们似乎对我们不感兴趣,不会攻击我们。”林城指指巨鹰飞来的方向,季垚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看。
符衷说:“那是未名山区。”
“未名山区是什么?”
“回去开个会再给你们说,现在先离开这里。”季垚坐回去,他烦躁地拍了拍风衣下摆,把褶皱抚平,刚才热得汗流浃背,这下又冷得手指冰凉。
巨鹰们从倾斜的天空中飞过,它们振动翅膀时带起强大的气流,仿佛整个天地的空气都被推移着翻过高山大川。直升机在这样的涡流中不好飞行,山花把高度降低,超低空掠过。
鹰啸此起彼伏,啸声穿透穹庐传到神明的殿堂上去。季垚忽然绷紧了身体,这种啸声他曾在蒙古的草原和大兴安岭的山中听到过,是猎鹰发出的长啸。
“这些是猎鹰,是经过驯化的,我听得出来。”季垚说,他忙戴上眼镜看天,那些鹰飞得很高,只能看到他们在浓烈的晚霞中穿梭的身影。
山花让飞机加速,说:“难道这些鹰就住在那座雪山下的裂谷中?还真的是被什么东西驯化过?操!老子长这么大头回碰见这种事!”
“鹰爪子上有铁链子,首长,猎人会给猎鹰的脚拴上铁链吗?”符衷摘下望远镜在大风中朝季垚大声说。
“会个屁!拴上铁链子还能飞多远?”季垚把符衷拉回来一点,怕他没拉稳栽下去,“你说你看到鹰爪子上有铁链?”
符衷把望远镜让给季垚,在后面揽住他的腰,贴着他耳廓说:“所有的鹰都被铁链子拴着,像一张网,一起飞往雪山下的裂谷。首长,这不像是一般人能搞出来的事情。”
季垚被他从后面抱着,外面的大风灌得他无法呼吸,呼吸面罩没有戴。他从望远镜中看到绿松玉色的天空,还有长啸的黑鹰,在它门粗壮锋利的脚爪下,果然拴着一根细细的铁链子。
每只鹰都是如此,林城把季垚传给他的图片放在模拟器上,很快他就渲染出模型,那些铁链子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像个鬼脸,但又不完全是。
林城有些心悸,几乎时毫无预兆地就开始心口发绞,他忙把显示屏关掉,那个邪气的鬼脸消失之后这种心绞痛的感觉才稍微消减一点。
中邪了,他大口喘气。山花看他面色苍白,忙伸手去握住他,林城的手也是冷冰冰的,山花握得更紧一些。
“发生了什么?有哪里不舒服?”山花问,“马上就要降落了,再等一等。”
林城一只手被他抓着,倒在驾驶座椅上发出短促的抽气声,他蜷起身子,按住自己的太阳穴:“铁链子有鬼!”
他这么喊一声山花也不懂他意思,他把氧气罩给他降下来,林城按着面罩大口呼吸,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山花一边把手操作杆,一边伸手按着林城的胸脯,感受到他的呼吸稍微平静了一点,才收手回去,林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回神。
一声尖啸忽然从天而降,紧接着一团巨大的黑影对着直升机俯冲下来。巨大的翅膀震起强劲的气流,直升机猛地抖动一下,忽地,一只鹰爪出现在机门外,迅猛有力地往季垚抓来。
季垚侧身避过,符衷抱住他的腰往后撤,翻身把他压在底板上,抬腿猛踹过机门,一声巨响过后门关上了,大风瞬间被阻隔在外面。季垚被人压着,只听见刺耳的嗡嗡声。
鹰爪消失在玻璃外,狂风把山林吹得四处倒伏,旋桨被鹰爪上拴着的铁链子搅住了,发出危险的哐啷哐啷声。山花踏着制动器,飞机减速,偏离机头往后平移,颠簸之后才把旋桨解救出来。
巨鹰一击不成并没有持续攻击,它们很快又飞上高空,与同伴们发出悠长自在的呼啸。夕阳越来越偏斜了,雄鹰们朝着日落的大地飞奔而去,那里是它们的巢穴。
符衷放开季垚,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坐在自己身前。季垚身上的西装有点脏了,他没在意,斜斜地透过窗户看到愈来愈远去的飞鸟,成为线、成为点,最后消失在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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