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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不。”朱旻回答,“注意安全,教授。”
    肖卓铭跑进急救舱的时候,季垚已经没有呼吸了,道恩盯着手上的电脑,告诉他们病人已开始脑死亡。肖卓铭骂了一句,抬腿把挡路的滑柜踹到一边去,让后面的执行员把东西抬进来。
    “这是什么?肖医生。现在可不是你玩俄罗斯方块游戏的时候。现在要救人,赶紧把你的手套和帽子戴上,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这些不用你提醒,我的专业素养很高的,一直都是如此。”肖卓铭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不看朱旻,一边给自己穿好隔离服,“让开一点,把重塑舱打开。”
    执行员把一人多高的白色的合金方块放在地上,肖卓铭蹲下来跪着,滑开方块的一个面,熟练地在键盘上操作。朱旻正在拆除起搏器,瞟了一眼肖卓铭,看到那个棺材一样的方块正在缓缓展开,片刻之后形成一个半封闭舱室,肖卓铭开启舱内照明系统,撑着地板站起身。
    “你们骨骼拆除完毕了吗?拆完了把指挥官推进这个舱里。”
    “这个棺材是怎么回事?肖医生,如果你不跟我说明情况,我有权拒绝你的要求。我是季垚的主治医生,上面都要找我拿医疗报告,我必须得谨慎点。这关系到指挥官的仕途和命运。”
    “你是真的好高尚啊。”肖卓铭伸手抓住病床的栏杆和朱旻较劲,“这是重塑舱,最新的发明,知道吗?原理和分子重组系统相似,只不过这是医疗器械,用来重塑受损的人体组织。”
    “谁搞出来的这东西?我从来没听说有这么一种神奇的医疗器械,你突然出现在这里,然后告诉我用这来历不明的东西救指挥官的命?”
    肖卓铭瞪着朱旻,她身量不高,看人得从眼镜框上方越过去。她拽着病床,想往重塑舱里带,朱旻却不肯松手。肖卓铭抬手点着朱旻的胸牌,说:“只是我的发明。试验很成功,只不过还没有上报给专利局,更别说什么学术周刊和媒体,我是为了这次‘回溯’计划服务。任务不能失败。”
    道恩从另一边举起手打着手势,说:“脑干反射消失,脑电波减弱。”
    肖卓铭把视线从道恩的手指转到朱旻的脸上,嘴角的一小块肌肉因为用力而鼓出来:“如果指挥官因为你的犹豫不决死了,你这个主治医生也要跟着蹲牢房。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终生监禁?”
    朱旻垂着眼睛看她,急救舱中除了机器的嗡响忽然没了声音。朱旻几秒钟后松开手,把季垚推进了重塑舱:“好,肖医生。我相信科技,相信人的头脑。如果你这东西没有让人活过来,你下辈子的学术生涯就断送在监狱里了。”
    肖卓铭盯着朱旻的眼睛,抬起嘴角笑了一下,很快就消失了。舱门封死,肖卓铭开始在旁边的电脑上输入指令。季垚平静地躺在光下,他的皮肤呈现瓷器的光泽,表情很温柔,这种温柔并不多见,他在很多人面前始终刻板严肃,像一尊青铜的雕像。朱旻知道这温柔从何而来,来自普希金的情诗,来自梦中的婚礼,来自时间的缝隙。
    *
    李重岩放下手机,他站在会场的门外,面对着窗外崔嵬的高山。刚才他接到北京总局转拨过来的电话,说是“回溯”计划出了事情,需要总部的一些支援。
    他当时只听到手机里传来混乱的声音,有人在大声叫喊,甚至还有爆炸一般的呼啸声。李重岩平静地等待着,他捻着盆栽的叶片,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似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或者觉得这些不值得惊奇,他永远是那么沉着、内敛、胸有成竹,即使胸中有万丈沟壑,也不曾与人诉说。
    季垚最后的一声叹息就像羽毛一般落地,李重岩知道话筒就在季垚嘴边,那声音竟是如此清晰而朗照。他听到了那声叹息的内容,他在叫一个人的名字,晕染着浓得化不开的芬芳和馥郁。
    “符衷。”
    李重岩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就像他无法理解符阳夏一样,他也无法理解季垚这一声叹息中究竟包含了什么样的情感。他只觉得有些熟悉,就像曾经在哪里听到过,悠悠的,从心上碾过了。
    接线员告诉他指挥官现在不方便通话,就断开了联系。李重岩抬头看了看天空,他看到模糊的飞鸟的影子,扑棱着翅膀,从这座楼顶飞到另一座楼顶。他戴好围巾,走下台阶。
    春天已经来了,天还是很冷,毕竟从赤道到玉门关,是很长的一段距离。散会之后楼前的走廊里行人三两,NASA的高级官员正在与基地负责人交流,李重岩没有过去,他有点头晕。
    扶着额头走出大门,冷风从他颊畔拂过,雪化了,广场上湿漉漉的,清雪车正在工作。李重岩咳嗽起来,胸腔和腹部一阵酸痛,助理过来扶他,打开车门让他坐进去。
    外面有人走到窗旁,礼貌地敲了敲玻璃,李重岩降下车窗后看到一位年轻的女士,胸前别着NASA和北京时间局两块徽章。她身上穿的不是西装,而是作战服,手臂上缝着中国国旗标志。
    “局长要走了吗?”女士旁边走过一个中年男人,是美国人,“本想与您多交流几句,李局长在会场上发言语惊四座,令人佩服。”
    “噢,有吗?”李重岩淡淡地笑笑,伸出手与美国人握手算是见礼,“平常罢了,我只是说出了事实,而我们都得接受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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