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去揉了揉狼狗的下巴,魏山华看了狼狗一眼,摸摸自己的嘴唇,思考该出那张牌:“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跟我预想的大不相同,我以为你会.....嗯......9!”
他出了一张9,符衷跟了一张5,不紧不慢地理顺狼狗的毛,说:“一开始我确实很着急,但仔细地想一想,着急能解决事情吗?着急能让季垚下一秒就回到我脑子里吗?不能。所以我平静下来了。事情得要一码一码地解决,就像走路要一步一步走,我总会把他慢慢找回来的。该你了,肖医生。”
“噢。”肖卓铭答应了一声,看看符衷出的牌,没跟,“你是真的很爱他了。”
魏山华抬起眉毛,伸出一根手指对符衷说:“确实。”
符衷笑了笑,问起季垚的近况,肖卓铭只告诉了他季垚现在还好好活着。符衷点了点脚尖,脑中那种空白的虚无感又加深了一点,由于缺少记忆,他不知道自己该问些什么。等牌又转过了一圈,符衷才问肖卓铭另外一个问题:“他还爱我吗?”
肖卓铭的面色没有丝毫改变,她全神贯注地投入到牌局中去,她手上的牌只有三张了。舱室里忽然沉默了一阵子,飞机穿破厚重的云层,来到相对较为平静的平流层,再往上方就是一望无际地、倾斜的蛛网,此时那些网状结构的地球保护罩正迸射着白光,犹如一道道的闪电。外面隐隐约约传来模糊的引擎噪音,玻璃杯碰到一起,发出当啷的碰撞声。
魏山华抿着嘴唇不说话,他在等最后一张牌。肖卓铭打出一张牌后,靠回沙发里,看着机舱顶部的装饰物说:“他当然爱你,一直都很爱你。就在你被撤离的前一个小时,他还亲自守在冷冻舱旁边跟你告别,但是你什么都听不见,而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他还跟我说,他永远不会忘记你,就算你们再也见不了面了,他也不会忘记你。”
符衷看着肖卓铭说出这些话,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小细节。肖卓铭只是扮演了一个传话人,但是她说出的那些话能让符衷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脏再次抽痛起来。符衷想象着那些场景,恍惚中像是在做梦,却没有梦境那么清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但他一直没有听清,就像绑着石头摔入了海中,沉沉地往下坠落,岸上有人呼唤他的名字,传来时,却如海螺中的回音。
他捂住胸口,有一股热烫的血在往心里流,灼得他肺腑俱裂。肖卓铭和魏山华都没说话,魏山华伸手按在符衷背上,轻轻拍了拍。狼狗似乎觉察到了他的悲伤,把下巴搭在符衷腿上,撇下耳朵,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魏山华没摸到自己想要的那张牌,下一个是符衷。符衷捂着脸平静了一会儿,呼出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自摸一张牌。他赢了。
两人各自给了他五块钱,魏山华补了肖卓铭五个硬币。肖卓铭伸出手指,说:“以后谁都不许提季垚的事情,谁都不许,包括你自己,符衷。等你坐上航天器到‘空中一号’实验室里去了之后,我会把记忆给你导入的,到时候你就什么都知道了。在这之前,什么都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说完她就当两人答应了,扭过身去查看电脑,电脑上像是在自动进行解码程序。符衷垂着眼睛自顾自洗牌,抬眼看到电脑,说:“那是林六的电脑。”
“林六是谁?”肖卓铭问。
魏山华回答:“林城。”
“哦。”肖卓铭点头,“借他的电脑来把齐明利的那些文件解密,那个老家伙把这些文件当成比钻石还宝贵的东西,解密可不简单。林城的电脑上有现行的解密程序,估计是他自己写的。”
魏山华从另一个空沙发上把一本书递给符衷,补充道:“这是他写给自己看的说明书,我和肖卓铭稍微研究了一下,照着书上的步骤操作的。”
符衷把书翻过来,灰绿色的书面纸上压着不明显的纹理,光秃秃的封面上用钢笔手写着“说明书”三个字,连署名都没有。内里第一页印着极其精简的目录,侧页粘着各种各样的彩色便签。符衷翻看了一下,多半是一些现行程序的操作步骤,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机械零件图解,几乎每张纸都被折得痕迹遍布。
“这书都可以拿去出版了。”肖卓铭说了一句。
魏山华说:“等他病好了就去跟他谈谈出版的事。”
“林六得了什么病?”符衷问。
肖卓铭耸耸肩,忙着摸牌:“很麻烦的病,他要和我一起上‘空中一号’,并一直待在那里。别急着问,你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哦。”
过了会儿肖卓铭又说:“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感到身体不舒服,比如头疼、咳嗽、打冷战等等,类似感冒的现象,请务必及时告知我。”
符衷感到奇怪:“为什么呢?”
“别问,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这关系到你的命。但我希望你最好不要感冒。”说完她看看魏山华,“你旁边这位魏姓朋友也跟你一样,你俩可以互相监督。如果不嫌自己命长的话,你们都给我老实点,谨遵医嘱,谢谢。”
符衷嗯了一声,三个人又开始打牌,这牌局恐怕要一直持续到飞机落地。
符阳夏的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飞机停稳前一分钟,牌局才正式解散。符阳夏从小会议室中走出来,微笑着提醒乘客们下飞机,他身后跟着林仪风。魏山华特意检查了牛津包里的东西,尤其是那个用防尘布包起来的盒子,确认无误后他背着牛津包、提着林城的电脑跟着肖卓铭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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