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衷听到外面有鸟叫,他喊了几声小七,从被子里坐起来。把一晚上捂得发烫的长衣外套抖开,看了一会儿,将脸埋进衣服里。
小七用前爪拨开卧室的门,摇着尾巴从门边小跑进来。符衷当初给卧室门做设计的时候,他让木匠使用了樱桃木的木皮。小七到他床边去,符衷伸手揉它的脑袋,轻轻地笑起来。外面八哥鸟的叫声停止了,整个早晨都静悄悄的。
小七凑过去闻了闻符衷面前的外套,然后又嗅嗅符衷的手。符衷不知道它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他靠在床头,一只手摸着小七头顶光滑的皮毛,一边浏览手机上的消息。
他在看时间局的论坛,一直翻到几个月前,他得把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补起来。论坛里讨论“回溯计划”的帖子很多,顶在最上面的是NHL-7355飞行器的命名征集帖。符衷点进去看了看,已经有几千个名字罗列在下面了。他粗略地翻看了一遍,然后进入“意见提交”板块,光标在空白版面上闪动。符衷原本想提交几个好名字,但当他要打字时,忽然又停住了。
光标一直在闪。符衷打完又删,删了又打,最后索性退出了界面。还得再仔细想想。符衷弄了一下头发,让一卷睡得翘起来的头发贴下去,继续看其他的内容。
今天的快讯新闻给他发了信息,符衷瞟了一眼标题,点开了它。新闻写道:“今日凌晨2时11分,北半球上空出现强烈白光,亮如白昼,持续约1小时30分钟。光线来源不明。北京时间局第一时间对此现象做了记录,并发布了空洞动态监测数据。”
符衷盯着“2时11分”看了一会儿,然后进了后面附带的链接。跳出来的网页上均是有关此次事件的报道,符衷不用想也知道媒体已经忙着抢新闻了。他很快地看了几条,看完路人拍摄的视频后他就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间局发布的监测数据表稳稳当当地立在网页最上方,那些数据仍在不停地变动,不过大部分人是看不懂这张图的。
他把监测数据回放,回到凌晨两点过的时候,他立刻就能看到曲线剧烈波动,紧缩成一团。能让曲线变成这个样子要么是空洞爆炸的前兆,要么是极强的深空干扰。但是空洞并没有爆炸,天文台也没有发声。符衷把手从小七头上收回去,掀开被子下床,伸手拉开了窗帘。他站在阳台上,俯瞰种满国槐和栾树的道路,以及远处交通运输部的大楼,海事局的牌子能看见一半。
外面依旧很黑,黑夜一直没有过去。符衷眯起眼睛,他抬头看向天空,上一层楼的环绕灯有些遮挡视线。天幕黑得泛白,东一块西一块的云层忽地被照亮,仿佛是雷阵雨来临的前兆,但那其实只是蛛网的电光而已。符衷看不见什么东西,“未央宫”号空天母舰位于云层之上。
凌晨2时11分,符衷一直想着这个时间,这白光几乎能比上太阳了,为什么没有把自己照醒?房间里的窗帘并不是厚厚的遮光布,楼层上的环绕灯一亮,符衷就醒了。
他昨晚睡得这么沉吗?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感觉到。符衷觉得不可能,他了解自己。过了会儿他想起那个关于雨林的梦,还有梦里那九个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他觉得这个梦和这场“午夜阳光”事件有什么联系,但他说不上来。符衷经历过“回溯计划”,他能想到一些别人想不到的东西。
看了会儿楼下的几棵乌桕树,符衷回想了一下乌桕秋天里的样子。绕着围墙栽种着黄刺玫和金叶女贞,他常看到有小女孩的衣襟上别着黄刺玫的花。马上就是五月份,该到黄刺玫开花的季节了,但现在仍处于寒冬之中。符衷觉得必须得做点什么,他不能让这场雪就这样永无止境地下下去。
洗漱完后他去门外把报纸取来,吃完早饭,给小七喂了食。他前些天专门去为小七买了一个漂亮的食盆。符衷给八哥鸟拌了鸟食,在它面前的碟子里添上清水。
“儿子,吃饭了。”符衷对八哥鸟说,他给八哥取了名字叫“小八”,但平时都叫它“儿子”。
八哥叫了一句“小八”,然后又叫“吃饭”,接着它把“小八吃饭”重复了五遍,才啄食起来。符衷站在鸟笼前看了一会儿,伸进**手指碰了碰八哥充满金属光泽的尾羽,说:“该洗澡了。”
接着他又去给鱼缸换了水,蹲在鱼缸前看里面三条金鱼甩尾巴。金鱼少了一条,应该是死掉了。符衷觉得可惜,他有了再去买一条回来养着的念头。
请来的佣工在上午十点到了符衷家门口,他让人进来后就坐在沙发上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他登入时间局的内部系统,旁边插着符阳夏给他的那张白卡。这是作弊行为,因为白卡使得他拥有了更高级别的权限。符衷本想把卡还给父亲,但符阳夏看了看,没有收回去,他叫符衷自己留着,说以后有用。
符阳夏好像把很多东西都转给了符衷,那个刻有符家家徽的尾戒就装在信封里,放在罗马石方桌上,挨着一盆没有开花的雀梅。符衷没戴那枚戒指,他觉得还不是时候。
符衷查看了空洞动态监测数据表,他将画面停在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摸着下巴琢磨里头究竟有什么东西。佣工在打扫卫生,清洗干净地板,然后擦去橱柜上的灰尘。
他把电脑放在桌上,撑着膝盖,把报纸摊开来。这一版报纸上还没刊登有关“午夜阳光”的消息,但登出了北极的最新研究成果:北极上空的五号空洞急剧扩张,海底传来的时空波扭曲程度加大,呈现螺旋式前进的三维态,但波动的源头仍在持续探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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