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挨着北极的是有关“西藏冈仁波齐山区”的新闻,这是符衷读了这么多天报纸,第一次看见“冈仁波齐”四个字占据大半版面。他仔细阅读了新闻报道,记者提到西藏上空的四号空洞有与五号空洞合并的趋势,两者的活动关联性极强。
空洞合并是前所未有的新现象,但根据国家天文台的报告来看,四号空洞正在“融化”,形成空间过渡通道,空洞物质会持续流入五号空洞中。在某种意义上说,五号空洞正在演化为全新的黑洞天体,现在处在演化初期,这个过程在十万年到一亿年不等。但地球等不到十万年了,一年足以让地球灰飞烟灭。
这无疑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凶兆。符衷知道“冈仁波齐”四个字为什么会占据大半版面了。
报道的最后引用了一组数据,这组数据来源于“当地天文台”。报纸习惯精确地注明每一个机构的名称,这么笼统的名称引用符衷是第一次见到。他在“当地天文台”几个字上停留了一会儿,在网上查询了有关冈仁波齐山区天文站的资料,查到那里只有一个科普教育基地。
这显然不对。
他把报纸摊在旁边,拍平整,扣着手指思考。符衷让小七去卧室里把他的耳机和笔记本取来,小七照办了,它是一条聪明的狗。符衷把手机的录音调出来,戴上耳机后仔细听,摊开笔记本到某一页,拔掉水笔的盖子。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螺旋式前进,所以时间相对变慢。”这句话,他反复听了好几遍,确认没有听错。
符衷用水笔划出报纸上的某一行,将“螺旋式前进”几个字圈起来。时空波转变为螺旋式的三维态,46亿年前的时间因为是螺旋式前进而相对变慢。这是一个醒目的重合点,符衷敲了敲笔尖,他皱起眉思考两者的相关性,以及这意味着什么。
有一个东西在影响着地球,随着它的日益变化,弄出的动静越来越大。但是是什么东西呢?符衷首先想到了龙王。
他凝视了电脑屏幕一会儿,监测数据还在不断变化,但远远不及艾比尔点。符衷的视线挪到最下面的坐标轴上,这条“时刻”坐标轴往往经常被忽略。数字很小,符衷放大之后从头开始看,他一个一个数字看过去,像在找什么秘密。但他确实找到了这个秘密。
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多出来了一个半小时。符衷警觉起来,他按亮手机,再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金属钟表,时间是一致的,都指向10点45分。包括网页最上端时间局公布出来的“空洞动态监测数据表”,也是10点45分。
但时间局内部的表不一样,内部的表显示现在是12点13分。
内部的表是从探测仪上直接接受数据,经过星河运算后得出的结果。那上面的时间是最原始的“自然时间”,在时间局里,人们都叫它“上帝时刻表”。
佣工正从清洗房出来,符衷扭过头问她:“你几点钟来这里的?”
“十点钟,先生,您叫我十点钟过来。”
符衷没说什么,全球的人都被时间蒙骗了。今天不再是24小时,而是25小时30分钟。为什么会多出来一个半小时?那些时间是从那里来的?
他想不明白,坐在电脑前思索,却觉得这里面越来越复杂。犹如一团丝线,每个孔都要去穿,结果打成了死结。时间局公布的数据表是假的,他们肯定意识到了这个不统一的地方。“上帝时刻表”存储于星河主机,能看到它的人只有时间局高层、军政中央领导。符衷用了白卡,也就是符阳夏的名义,所以他一路上冲浪都很顺利。
金鱼在水里甩着尾巴,八哥鸟忽然叫了几声,看起来洗完澡后心情不错。小七在屋子里转悠,或者趴在窗前往外看,黑眼睛专注地看着那些雪飘落下来。客厅里弥漫着淡淡的海盐香味,似乎每一块地砖、每一条纤维,都在散发这种独特的幽香,而这种干燥蓬松的味道常萦绕在符衷周身。
有点头疼,闭上眼睛后他又想起了昨夜的梦。梦里面到底是什么?那九个人是谁?为什么如此写实,仿佛就是自己亲身经历一般?符衷想到了“乌诺达世界的龙王”这个游戏,他在游戏里有一个团队,一共九个人。是梦里的那九个人吗?
符衷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觉得这不可能,因为解释不了场景为什么是在刚果雨林。他喝了一点温水,里面泡着玫瑰花和山楂,还加了两块枫糖。
也是只是一个怪诞的梦而已。他最后这样想着,起身去水吧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罐麦片巧克力,放了一块在嘴里。甜丝丝的味道让他暂时忘记了紫色烟雾。
佣工十一点钟打扫完了卫生,跟符衷道别后就离开了。家里又变得空荡起来,嘴里的糖也化掉了。他觉得自己以前尝过比这个更甜蜜的滋味,但他想不起来来自于哪里。
符衷瞥过报纸上“冈仁波齐”几个字,他思量了一会儿,决定下午去一趟时间局。他算着时间,现在是午休,时间局的人下午两点半上班,不用太急。符衷煮了一碗桂花汤圆当午饭,昨天买来的菜只够吃一顿,等会儿还得去买。他一边吃着汤圆一边琢磨季垚,他无时无刻不在琢磨着这个人。
季垚的档案是被保护起来的,符衷能看到的只是通用档案,比如输入制服编号后跳出来的那一页表格。他很想弄到更多的资料,最好从季垚出生的那一刻起。这样,自己就能看到他的全部过去,仿佛亲身经历了他全部的人生,而不仅仅是作为一个迟到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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