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楚了,正在写报告,还差最后一个点没写。”班笛如实回答,“是一套很复杂的信号传导和放大系统,每一个打出的信号流都对应一个水分子,它能把水分子转化为信号发射源,达到放大的效果。这不可思议,我不敢想象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发明出来的。”
“嗯,那你就要去问问季宋临了。”季垚皱起眉,这下班笛能看见他脸上忧虑的神色了,“你把那一整套装置都关闭了对吧?”
“是的,一直都是关闭的。”
“潜艇上有什么地方在发射能吸引海中生物的波吗?”
班笛摇头:“顶多吸引一点小掠食者,比如外面的颌针鱼。”
季垚在心里排除掉了潜艇的原因。他回到台座前坐下,望远镜投下的阴影正好形成了一片遮荫的地方。季垚把头发全都往后抹,露出他的额头。他在上一次战斗中不幸撞到了指挥舱的金属架,齿轮绷断后刺出一根金属棍,在他的额角剐了一道两寸长的伤口,到现在都还包着药。
班笛打过报告后拎着文件袋出去了,季垚允许他出舱去瞭望台透透风。面前的地图一张叠着一张,季垚反复看着上面复杂的标识,他在思考龙王究竟为什么一直盯着他们不放。他想到符衷下井前的那一晚,他在迷迷糊糊中看到月亮下方升起了两团金色的火焰。季垚确信那天晚上龙王出现过,并且只侵入了自己一个人的意识,让他产生了幻觉,想引诱他走出星河设置好的保护罩。
为什么龙王只干扰了他一个人的意识?它想把自己诱出去做什么?
季垚再往前想想,第一次和龙王照面是在深山的浓雾里,他和那双火焰似的眼睛对视了十几秒。季垚觉得当时的龙王就在看自己,它在思考些什么东西,斟酌过后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它当时在想什么呢?为什么每次都是自己亲眼碰见龙王,而从没有听其他人报告过呢?
他忽地觉得周身升起一种寒意,是哪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刺骨冷气,一点一点渗进骨头里。季垚推测龙王追杀的目标是自己,或者是跟自己很像的人。这是一个可怕的想法,但却是最令人信服的想法。季垚捏紧了手里的铅笔,他的心跳加快了,像在赌博,赌这个被龙王盯上的人到底是自己还是季宋临。
季宋临还有事情瞒着他,说不定就是最重要的那件事——龙王为什么非要和他们作对。季垚意识到自己之前问的问题都问错了,不是他们为什么要杀龙王,而是龙王为什么要和他们作对。
他以为自己已经得知了全部真相,但其实那只不过是季宋临的障眼法而已。季宋临利用了他的好奇心,向他传达出一切他想要知道的信息,但有意地隐藏了核心。他告诉自己黑塔的秘密、家族的渊源和恩怨、颠覆认知的世界观、自己过去的生活,因为他知道这些爆炸式的信息最容易蒙蔽人眼,于是轻而易举地就把所有人的思维导向了另一个方向。
季垚把铅笔摔在桌上,这种被人欺骗的感觉让他火冒三丈,仅有的那一点失望之情也被怒火给烧得一干二净了。他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意识到这其中的矛盾点,又为什么一直被季宋临牵着鼻子走,就因为他是自己父亲?季垚觉得很好笑。季宋临知道的到底还有多少,他为什么不坦白?就这样看着一大帮人被耍得团团转?
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季垚把帽子扯过来戴上,遮掉额角贴着药的伤口,关掉望远镜舱的顶盖后离开了这里。他这次再也不想听见什么有关符阳夏的事情了,他想知道点新鲜东西,就像鲸鱼总得跃出海面来呼吸新鲜空气。
第218章 不识春秋
三叠从大使馆的专机上下来之后就被武装部队护送到了301医院,由于枪击案的余波还没散去,沿途都有警用直升机和狙击手护卫。三叠在纽约已经接受过治疗,伤势有所好转,但他现在已经不适合再在公众前露面。他在301医院的治疗点也从未对社会公开过,原本不神秘的和平大使却在这时变得神秘起来了。各种关于他的谣言和小道消息在全国各地的城市上空乱飞,官方的辟谣工作显然也就是心不在焉地做做表面功夫——他们根本不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垃圾话。
符衷在一层防弹玻璃前与三叠见面了,他和白逐一同来的。医院在问清楚他们的名字,或者说问清楚他们的姓氏之后,就同意他们进入三叠现在居住的0号防护区。不过任谁都想不到0号防护区不在301医院总部,它在“未央宫”号空天母舰上,通常作为重要人物的临时安置点。
这是符衷第二次登上“未央宫”号,这艘空天母舰一直在暴风雪形成的厚重云层上空飞行,地面上的人们很少看见它。就算没有那层云遮挡,也不可能一抬头就看完它的全貌。它太大了,规模相当于京津冀地区的总和。当云层散去,母舰刚好从繁华的城市上空驶过,人们就会看见它若隐若现的庞大身躯和由金属拼接而成的弧形底座。高耸的信号发射塔和电力传输中转站犹如风帆战舰的桅杆,让它能够在大气组成的海洋中驰骋。
三叠坐在双层防弹玻璃背后,脖子上缠着绷带,一条细细的软管从他脖子下方伸出来,连接在旁边的监护仪上。他显得尤其消瘦,苍白的面色就像蜡做的,或者刚从雪柜里坐起身来。符衷觉得眼前的三叠不像个活人,但看到他眼中微微闪动的光和情绪变化时,符衷好歹捉住了一点真实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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