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断开后耳机里就只剩下了寂静,指示灯也灭掉了。符衷在床上辗转反侧,虽然他知道这是必然来临的分别,但仍然令他满心忧郁。他回想着和季垚的对话,却觉得刚才的几个小时只是他做的一个梦,现在从睡梦中惊醒了,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夜里响彻着海潮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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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测平台的任务组每隔四天给“回溯计划”打一次报告,这些报告的资料都要经由符衷检查确认之后才能发送出去,所以他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去和季垚通话了。在这之前,季垚从不会亲自接收这些资料,他把这个活儿分给了自己的助理和班笛,现在他又把活儿揽回去了。
符衷了解“回溯计划”的情况,所以他知道该在哪里下功夫,他也知道季垚想看到的是什么东西。符衷在任务组的人眼里是严厉的督察官,但他每隔四天的那个晚上就换了个人。符衷在季垚面前是严厉不起来的,他只会对季垚温温柔柔地说话。符衷的所有的功夫,除了床上功夫,都是从季垚身上学来的。
他仍把季垚当成上位者,等哪天季垚不做指挥官了,他在符衷心里也是上位者。符衷在性方面喜欢这种僭越的感觉,仿佛是在攻占一座森严的城池。
第十六天,符衷在截止时间前收完最后一份资料后接到组长的通知,要他去一趟医疗办公室。符衷看了看时间,在心里默默算了算,然后他暂时把收上来的资料放在一边,穿好长衣外套后牵着小七去了办公室。他觉得今天监测平台里的氛围有点奇怪,似乎是有什么阴云笼罩在头顶。
组长正在办公室里和医生谈话,符衷推门进去后看到组里所有的医护人员都聚集在这里了。小七警惕地嗅闻着空气中的气味,符衷停下脚步后它也就蹲坐在旁边,翘着耳朵一刻不停地打量着周边的环境。符衷闻到大办公室里有一股比往日都要浓厚的消毒水味,比马拉硫磷农药还要刺鼻。
“什么事?”符衷问,他没有摘掉手套,不过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医生把一份文件夹递给他,组长从旁边取下来一份钉好的名单,说:“华盛顿时间局的基地里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病症,有多人感染,都已经表现出了症状,情况不是很好。这种病存在潜在传染性,就在刚才,有一位感染者在病床上爆血而亡了。他们立刻向位于北极的所有国家的时间局发送了通告,要我们排查各自基地内的情况。”
“他们询问了感染者不久前的活动状况,各不相同。”一名医生补充道,“至今还没查明病因和病源,病人体内没有致病因素,潜伏期不知,发病却异常迅速而猛烈。刚才华盛顿时间局的ICU里有个染病者直接身体爆裂,血浆都飞到天花板上去了,就是几分钟前的事。”
“第一个病人什么时候出现的?”符衷锁着眉峰翻看文件夹里滑溜溜的报告纸和图片,“看报告上写的是一周前?”
医生看了一眼,点头道:“是的,有个人突然开始不明原因地咳嗽,开始都以为是感冒,你要知道这地方可冷透了。然后出现症状的人越来越多,短短几天功夫就增加到了30多个,他们时间局派驻北极的所有人员加起来也就2700人。这事儿大了。”
符衷把文件夹合上:“今天他们才把消息放出来吗?”
“都有人相当惨烈地死在了一群医生面前,场面简直比炸弹炸碎的还要糟糕,这个问题是应该引起重视了。本来还以为是病毒感染,但没分离出病毒。”
“我们的基地里有没有发现类似症状的人?早期症状。”
医生侧身从助理手中拿过另一份文件夹,展开来:“这是疑似感染者的名单,在之前曾来就诊过,有咳嗽、发烧等状况,至今未痊愈的有六人。”
符衷看过六人的治疗报告后说:“光是我们平台上就有六个,更大的、人员更密集的空中基地里就更不敢想象了。”
组长点点头表示同意符衷的话:“空中基地已经开始筛查医疗记录了,等会儿就能弄出来。”
符衷沉默了一会儿,他想到了林城。魏山华事先跟他发过一封邮件,上面写明了林城得病的详细过程,有的是都是肖卓铭转述的,还有些是从零散的医疗报告中看来的。现在医生描述的病人状况和林城很像,符衷马上想到了龙血污染。如果是龙血污染,那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他忽然觉得呼吸困难,像是龙王伸出利爪掐住了他的喉咙。符衷终于知道方才那种奇怪的压抑感是什么了,比黑洞危机更加急迫的紧急事件已经悄然来临。谁知道龙血会从哪里侵入人体,也许他们已经全部被感染了,林城和那个不幸爆血而亡的死者只不过是一个先例。
符衷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他还顾虑着“回溯计划”那边打报告的事。符衷打算先等等,等这个事的初步讨论结果出来了再一并写入资料中给季垚送过去。
“紧急会议什么时候召开?”
“也许还得再等半小时,因为要全北极的所有时间局同步会议。在这之前我们得把资料整理好,再把这咳嗽的六个人找出来。”
“让各小组长到立刻到会议厅,医疗组派人对那六个人单独诊问。准备体检和隔离措施,我们很可能连空中基地都上不去了,尽快确保物资供应正常。”
“这样做是否有点过于紧张了?我们还不至于连基地都上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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