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居湖垂下眼睛,用手指摸着下巴,把摊在桌上的文件纸分开又叠好:“那我们先把这个问题暂时搁置,就未来三个月内的形势而言,黑洞危机迫在眉睫,我们必须得尽快做出行动。”
“‘回溯计划’任务组已经制定了完整的行动方案,我们将会在标准时间100天后对目标障碍物进行最后的绞杀,现阶段我们正在部署部队,并试图通过跨时空联合来完成这项行动。”
“当然,毫无疑问。”符衷开口道,他看着季垚的眼睛,按住话筒,“时间局,尤其是我们所在的北极基地将会为你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是目标障碍物已经很久没有现身了,你们有把握它将会在100天后出现吗?或者这个时间会不会更短一点呢?”
他们说的目标障碍物就是龙王。符衷想让时间再短一点,他想早点去见季垚。
季垚让人放出了投影,一团黑雾悬浮在了会议桌上方。符衷看到了黑雾中燃烧的两团火焰,他感到一种阴沉压抑的气息在会议厅里弥漫开来,人们都睁着眼睛审视那团黑色的、古怪的东西。这迷雾一般的黑色总能让符衷产生不好的联想,他想起了季家家主卧室里的那幅壁画,他在画上看到了地狱。地狱就是这片被光照亮的黑暗。
“经过我们长时间的全球观测和计算,我们对目标障碍物的进化过程和行踪都有了较为全面的认识。100天是极限天数,我们至少要在60天前就完成全面部署,接下来就等着大鱼上钩了。”季垚说,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符衷,偶尔把视线挪开,但很快又转回了符衷脸上。
他没法把注意力从符衷身上分散开,他想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见面机会,他要把每一秒都抓住。因为符衷的时间比他快,符衷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未来。季垚看到了未来。
符衷并不躲避他的目光,他们就像恋人在对方的眼中汲取灵感和慰藉,就算不用说出口,眼神中就已经涵盖了从始至终所有的爱情。有些话是不能用语言来表达的。符衷看着另一头的季垚,季垚的眉宇棱角、腔调语气都还是自己认识的样子,连他严厉又温柔的目光都没有一丝改变。符衷想笑,他觉得没了季垚的这空虚的半年,只过了五分钟而已。
“60天,也就是两个月,这可真是一段漫长又紧迫的时间。”欧居湖点了点头,他看了符衷一眼,发现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对面的年轻指挥官身上,“我们必须要在这两个月里安排好一切,确保万无一失。两个月足以发生很多事了,齐明利教授预估黑洞将会在未来三个月内产生较大变动......或者说物质大爆发。”
“因此我们要确保‘回溯计划’的返回通道和独立电子轨道保持正常,两边的通讯网络必须保持畅通。我认为北极基地可以单独负责返回通道的维持工作,因为我们正处于黑洞下方,是核心有利区域。”符衷说。
有人问道:“席督察的意思是要我们单独开辟返回通道吗?‘回溯计划’的返回通道在贝加尔湖上空,坐标仪就是从那里过去的,它也将从那里回来。贝加尔湖的一切都很好,康斯坦丁先生是我们的合作伙伴,这些事情不需要我们去操心。”
季垚看了眼那个提问的人,显然指挥官对“席督察”这个称呼还有点不习惯。但季垚没表示什么,静静地撑着手肘看符衷,听他会怎么说。
“贝加尔湖基地属于俄罗斯的时间局,跟我们只不过是暂时的合作关系。它长期为我们提供一些无用的信息,并且康斯坦丁从未对‘回溯计划’、‘黑洞危机’有过表态。更有资料显示这个贝加尔湖基地的负责人是FSB的官员,控制着俄罗斯远东黑手党和海盗,燕城监狱监狱长的死也少不了他的份。这个人靠不住,他的基地也靠不住,他的返回通道更靠不住。”
“督察,就是因为有太多像你这样的人,总是把各种问题想得太复杂,所以我们才老是去做一些十分不情愿的事。比如封锁监测平台,就因为一个见首不见尾的传染病。”
“但你不能将整个‘回溯计划’上万人的安危系于一个敌友不明,并且还有前科,甚至蓄意放跑了国家一级重犯的人身上。康斯坦丁做过的坏事儿可太多了,你怎么能保证他不会在返回通道上做手脚?我们要把主动权拿在自己手里才对。”
季垚皱了皱眉,然后他就看到另一个人按下了话筒:“席督察关于康斯坦丁先生的这番言论又是怎么回事?”
符衷知道对方是在问他什么,他压着手指,说:“这大概就是另一个新闻了。这里面有很多好故事。”
“什么新闻?”
“一小时前的新闻。”
欧居湖看了符衷几秒,他意识到了什么,扭头让秘书去把他的电脑拿来。欧居湖调出了最新的新闻界面,他马上就在最显眼的位置找到了康斯坦丁的名字。符衷知道他会看到什么,符衷就是想让他们看到。会议桌上暂时安静了下来,季垚也没出声,他安静地坐在另一边,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一个转折点的出现。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欧居湖身上时,符衷把目光落在季垚脸上。他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望了一眼,季垚在符衷深嵌的双眼里看到了春季的植物。季垚第一次觉得春天是具象的,触手可及。符衷望着他,隔着漫长的岁月,宇宙年龄的三分之一。科技让他们相隔如此久远也能见面,如同真正触及皮肤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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