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仪风摇头,说:“目前速度在10马赫以上的战机还是时间局的专利,我们只配备给了时间局在全球部署的某些基地,和等级在一级指令以上的军事辖区。科摩罗岛的等级是三级。”
符衷点点头:“那就这么干吧。其实我很想亲自去一趟,但现实不允许我这么做,我得待在北极控制这里的局面。”
“你为什么会想去那地方?”
“因为我经常梦到那里,梦到非洲,梦到丛林,梦到信号弹爆炸后燃起来的紫色烟雾。”
“你去过那里?”
“不,我从没去过非洲。我梦到是他的过去。”
林仪风皱了皱眉,从平板上抬起头来,说:“谁的过去?”
符衷没答话,他看着另外的地方,手里摆弄着软绵绵的薄手套,小指上套着一枚缟玛瑙尾戒。他穿着漆黑的外套,没有拉腰带,敞开着前襟,脖子上挂着一条芦灰色的围巾。符衷这样的打扮就能让他看起来是个一点一画的人,修理整齐的鬓角和毫不散乱的头发增添了他的从容不迫,而丝毫不见慌乱之感。符衷脚下踩着靴子,为的是时刻准备着上场作战。
他上上下下都很精细,没有一点突兀的地方,一切都恰到好处。能这样拿捏住气质并收放有度的人并不多见,符衷站在那儿,就让人觉得任何事都是有头有尾、有始有终的。
符衷没有说出季垚的名字,他只是默默地想念着,把这个名字含在舌尖上,感受着苦涩中渗透出来的那丝丝缕缕的甜味把自己全身流淌一遍。很少有不去想念他的时刻,如果哪忽然发觉自己不再去想他了,符衷觉得像他这样的人一定会发疯。他们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太多了,瞬息即逝、戛然而止,久久的沉默装载不了那么多遗憾。季垚是热浪,也是夜晚,是一种重。
林仪风见他不说话,也就不再追问了。年轻人心里想的事可多着呢。电话铃突然响了,林仪风接听后告诉了符衷一个坏消息:“科摩罗岛基地被攻击了,核心区域和主要交通枢纽被摧毁。”
“他妈的。”符衷骂了一句,头又开始疼起来,他揉了揉,转身走出生产车间,“寻找另外的军事基地,叫他们弄一个临时指挥中心,两小时内别被唐霖找到就行。唐霖手上有星河系统,‘天眼’网络能搜查到亚马逊森林里的一只死蚂蚁,这个混蛋!‘地狱虫子’暂时不外送,等一切就绪后再运过去。”
符衷走出了工厂区,在分别前,林仪风问:“我现在能去看看我的儿子吗?”
车子停在了等候台旁边,符衷在车门边站住脚,回头看着林仪风,说:“他现在正在忙其他很重要的事,不需要人打扰。而且我们明明说好了,你帮我们解决完了事情才能见到你儿子。”
“我知道,”林仪风上前一步,“我是说,我只是去看他一眼,我要确认他是否真的安全。老天,我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见过他了,我都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了什么样。”
符衷盯着林仪风的眼睛,他在林仪风眼里看到了一种特别的情绪。符衷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符阳夏在看到自己的时候也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符衷妥协了:“他在医疗区第三实验室。肖卓铭医生在那儿,如果你想见到林城,还得过了肖医生那一关。”
说完他打开车门走了进去。车上,助理坐在副驾驶,见到符衷后马上把放在耳边的电话拿下去,说:“凤凰卫视拿到了关于科元重工的资料。他们想让我们说出有关这次战役的实情,不然就把那些影像资料全都公之于众。”
“什么?再说一遍,再说一遍。”符衷给车子开了自动驾驶,拿起耳机戴上。
助理转过椅子和符衷面对面,把电话机放在桌上,然后打开电脑,说:“凤凰卫视说不管我们同不同意,他们都要在20分钟后把到手的资料全都抖出去。而且他们还说,我们有意对公众隐瞒关于叛军的实情,这是一场革命性的战争,希望我们能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如今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局势到底掌握在谁的手中?”
符衷把手里的活页夹贯在桌板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助理的眼皮跳了跳,忙垂下眼睛把电话筒放回去。符衷又骂了一句,他靠在椅背上,烦躁地摸着嘴唇。头疼得厉害,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药瓶,问助理要来一杯温水把药片吞了下去。当他把药瓶的盖子盖好后,符衷突然想起了季垚的躁郁症和恐怖症。季垚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惊怖、失眠、PTSD一直缠绕着他。
药瓶里头哗啦作响,符衷捏着白色的塑料瓶看了一会儿,他想起了季垚因为躁郁症发作而痛苦地在自己怀里挣扎的时候。他想起了季垚整夜的噩梦,想起了他情绪崩溃时哭声。战争给他留下的创伤太重了,重到深不见底。季垚的噩梦是一片火海,他至今还没有逃出来。被烧死的时间拽住了他的脚后跟,他逃得再快最后还是被留住了。
符衷的心脏痛得厉害,他不知道季垚在发病时会不会也是这样,也许还要痛上千百倍。符衷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季垚有没有再发过病,如果有,他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季垚发作的时候总是紧紧地缩在符衷怀里,拼命地抓他、抱他,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是那么孤独,好像除了符衷他再也找不到这样能给他安全感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