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垚点点头,把手套戴上,说:“那我们可以开干了。地质台持续监控内部,天文台给我死守太空。时间变快了,我们可能过会儿就要飞到极夜里去。龙王想来和我们决一死战了,那就做好准备。如果还有人想看看北极的日落,那就趁现在赶快去做吧,这样的美景可是千载难逢的。希望在我们回家的时候还能想起了太阳,那样就好了。”
二级指挥官从外面走进来,问道:“是否向全球军事基地发布一级战备警戒状态?”
“暂时不用,开启二级警戒,通知所有快速反应部队进入战前紧急状态,其余部队待命。统一所有通讯频道和数据处理中心,五分钟后让所有基地负责人亲自向我提交确认申请。”
“是否将我们的情况告知北极基地、政府或者时间局?媒体关系部主任说我们现在收到了很多来自社会上的信件,民众都希望我们公开计划进程。”
“暂不告知,另外禁止一切向公众泄密行为。”季垚把外套搭在手臂上,朝二级指挥官走去,“把我们所有的资料都下载到坐标仪上的备用主机里去,准备转移。检查所有人的行军日志本和电子记录仪,必须得让每个人记录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我不想看到有任何出入点。希望大伙儿都能编个好故事,剩下的全凭你们判断。”
季宋临扭头看着季垚,季垚戴上帽子后和二级指挥官对视了几秒。季垚的唇线和下巴都是紧绷绷的,严肃而富有正义之气,这样的他容易让人信服。天文台里的警报灯瞬间亮了起来。港口上传来嘹亮的汽笛声,军舰均鸣笛示警。等这长长漫漫的声音散去后,陆上基地里才拉响了蜂鸣警报,所有正在空中执勤的飞机均打开了红色旋转灯。
外面的雪原上停着一只巨鹰,正弯着脖子在梳理身上的羽毛,它的身躯挡住了不少阳光,在白色的雪被上投下巨大的、烟色的黑影。季垚穿上防风的外套,拉起衣领御寒,戴上墨镜看了会儿巨鹰,认出了那只鹰金褐色翅羽和雪白的胸翎,它梳理完羽毛,神气活现地在海岸边走来走去。季垚看着它说:“这只鹰救过我一命。”
“你以前说过了。”季宋临站在旁边回答,他眯着眼睛,手里拿着墨镜,但是没戴上。
季垚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反复说着同一件事。每当他看到这些鹰,他总会想起刚进入水镜的那会儿的情景。季垚点了点脚尖,转头踩着梯步走下去,说:“这些鹰能预感到龙王将要出来了吗?”
“这很难说,不过我想应该会的。现在越来越多的巨鹰飞到了北极上空,以往它们都在气候凉爽的高原或者雪山上生活。”季宋临跟在季垚后面走下去,他放了一声悠长的鹰哨,很快就有一群巨鹰从冰山上飞起来,远远地绕着天文台盘旋了一圈。它们聪明地避开了望远镜,免得影响观测。顿时天空中忽明忽暗,巨鹰庞大的身躯就像一片黑黝黝的云彩。
季宋临站在天文站的外墙旁边,不远处就是停着飞机的停机场。一队执行员从围墙后面跑出来,登上飞机,他们中的有些人抬着不少沉重的箱子,那里面装着要进行测试的武器装备。
“这些鹰都很聪明,当初我训练它们的时候,就警告过它们不要靠近天文台和望远镜,它们也很听话地照做了。有时候动物比人要好,因为动物会很忠诚,而人就难说了。”
季垚踩着雪往飞机走去,他让随行来的人都先行回指挥部去了,只留了季宋临一个。季垚抄着衣兜,拉紧外套裹住身子,颔首把下巴贴在围巾上,顶着寒风说:“我想你这话不是在说我对吧?我们之间没什么忠诚不忠诚的。”
“当然,我没说你。但不管我是在说谁,这句话也是对的不是吗?我们不能保证谁对自己一定忠诚到死,属下、伴侣、朋友、家人......一切人,都无法保证。”
季垚没有回答,他在瑟瑟的寒风中走着,冰冷的空气刮着他的脸颊和耳廓,大雪扑面而来。寒气袭襟,他感到冷,脚踩过的地方能听见神秘的冰凌破裂声。季垚抬起头朝前看了看,他想到了符衷。他在想,符衷对自己忠诚吗?季垚说不出答案,他也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要求符衷一定要对自己至死不渝。也许没有了自己,符衷也能活得很好,或者更好。
彷徨。北极的阳光暗沉沉、冷飕飕。季垚想起自己把符衷送走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寂静,同样的风、同样的寒冷。时间似乎没有变过,而他一下子就走了这么远。符衷是除了四季之外的另一种季节,他让春天一再来临,而永不消逝。他是一种细腻柔软的质地,是恩惠,是真实的收获,却又像星尘那样难以捉摸。
季宋临也没有说话,他们默契地保持着沉默,想着各自的心事往飞机走去。季垚在飞机停留的雪地前看到一个红艳艳的影子在跳动,是那只红狐狸。狐狸瘸着腿在雪地里左右蹦跳了几下,季垚朝他弯下腰,狐狸直接跳起来扒住了季垚的衣袖。一名执行员站在飞机下面守着,他得守着这只狐狸不让它乱跑。“回溯计划”里的众人都很喜欢这只狐狸。
季垚把狐狸抱着,拉开外套的衣领把狐狸包进去。季宋临握着狐狸的前爪掂了掂,说:“它明明是我养大的,现在却跟你这么熟络。”
“是它自己跑到我身边来的。”季垚说,“有人说我像只狐狸,可能这就叫物以类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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