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垚立即指挥人分两路前后夹击,另外带着五六名执行员追击唐霁。第四层里枪声不断,但子弹击打在墙面上并没有留下弹痕,这儿的围墙、地板、承重柱等等都是用特殊的致密金属制造的。季垚两手抬着枪放到胸下的位置,面对着唐霁所在的方向笔直地射击,步履稳健地走过一道道廊柱。狐狸跟在他们后面找地方隐蔽,这是一只懂战术的聪明狐狸。
唐霁忽然消失在视野里,季垚停顿了两秒,快速搜寻周围可以藏身的地方。紧接着第三和第四层的灯光全部熄灭了,黑暗来袭,季垚的双眼幽幽地呈现出夜行动物的闪光。忽地一阵轮轴转动的声音由远至近,一辆箱式货车从空地上开过来,唐霁就坐在方向盘后面。
季垚站在原地对准风窗射击,打碎玻璃后,唐霁忽然打亮了车灯,极亮的强光正好照在季垚脸上,刺激得他瞳孔剧烈收缩,疼得闭紧了眼睛。货车凶猛地加速冲了过来,季垚忙闪身往旁边翻去,顺手捞住正大声叫唤的狐狸抱在怀里,从货车车轮下滚到一边去,藏在一堆装有铀棒的箱子后面。
“有人受伤,长官!金上士中弹!”躲在另一边的近卫队队长朝季垚喊道,他斜斜地抱着一名执行员,用手按住他被子弹打穿的脖子,殷红的血水从他的指缝里涌了出来。季垚注意到这个执行员的脚踝也被打碎了,血在地上拖了一圈。伤员翻着脑袋口吐白沫,正抽搐着双腿,不断在地上摩擦,把血迹抹得到处都是。
季垚扭头看了眼货车,起身飞奔过去,把狐狸放开,卸下医药包,拆开后开始给伤员紧急止血。他让人帮忙压住血管,然后用力勒紧绷带。当他扎好脚踝上的止血带后,掀开执行员的裤腿帮他注射了一剂氧可酮止痛,然后挤出事先调制好的软膏抹在伤口上。
“妈的,妈的,我怎么又想起了九狐狸......”季垚低头抹着药膏,咬着牙自言自语地说着话,飞快地把软膏管子盖上,“好了,血暂时止住了,叫几个弟兄过来把他拉走送出去。”
他拍了执行员一下,回手将医药包塞进松紧带里,扭头看了眼货车。货车已经停稳了,横着身子停在宽敞的过道里,车灯没有熄掉,明晃晃地瞪着一双眼睛将黑暗照得亮堂堂的。一条漆黑的影子出现在了光晕里,影子的双腿就像两根巨大的柱子,映照在墙上。唐霁抬着步枪从车上下来,站在车头和货箱的夹缝里扭头看了季垚一眼,然后打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唐霁的影子消失在门里,季垚盯着那扇金属门,回头把执行员的枪捡起来按在他胸上:“你还能战斗吗?”
“能,长官。”执行员喘了两口气后回答。
“再说一遍,你能开枪吗?”季垚抓紧他的衣领。
执行员睁大了眼睛和季垚对视,他被指挥官那双夜行动物似的眼睛吓坏了,他忙捏紧枪把,点头道:“我可以开枪,长官。”
“很好,你要记住你的同伴就是那个人打伤的。”季垚松开了他,抬手指了指那扇门,“我会去找他的,你就守在这里。等会儿门开了,出来的人如果不是我,开枪打爆他的头。”
说完他提着枪站起身,看了执行员一眼后便转身朝着金属门走去了。执行员看着季垚的背影沉默了几秒,马上从地上爬起来,将受伤的伤员抱到另一组队员那儿去,让他们尽快将人送走。执行员很快跑向货车,将其开到别的地方去,然后在离金属门五米的地方站定,抬枪保持警戒状态。
季垚拉开门,飞快地将枪口伸进去扫射了一遍,接着才侧身进入门内。狐狸从门缝里钻进去,挨着他的脚边溜走了。季垚轻轻地将门关上,一阵阴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这里是个存放工程器械的小仓库。轻型吊机、液压机和几台切割车床用铁丝网围了起来,一桶桶密封好的汽油、柴油则堆放在干燥的角落里,地上有星星点点的机油渍,仓库里弥漫着机油挥发的味道。
他悄无声息地往里走,间隔一段时间后便往不同的方向开枪,他不打油桶。一道人影从两座吊机的夹缝中跑过去,像一个幽灵,紧接着这个幽灵就躲在暗处朝他开枪了。
子弹击打在砂轮机的滚轮上,溅起一连串火星,唐霁靠在砂轮机后面躲避子弹,侧过身子朝外探看。季垚踩着靴子越走越近了,他喊着唐霁的名字,让他站出来,寂静的仓库里满是回音。
季垚在黑暗中行进了一段距离,唐霁一直没有正面出现。他改造过的双眼让他拥有极佳的夜视能力,能看清黑暗中每一样物品的轮廓。季垚节奏悠长地呼吸着,感受着空气中飘来的危险的味道。他觉得神经绷得过紧,甚至有些分不清身在何方了。当他走过几个箱子后,顶上的吊灯突然亮了一盏,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有个人坐在一堆箱子前的椅子上,身上穿着肮脏、破烂的军服,仿佛刚从被轰炸过的泥土里爬出来。他脸色蜡黄,没戴帽子,一缕头发歪歪地散了下来,浑浊的双眼里映出细细的光亮,整个人显得疲惫、落魄又痛苦。他就那样坐着,看着季垚走过来,一动不动,用一种听天由命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四狐狸。
季垚压下枪口对准四狐狸,慢慢地靠近他,开口说:“我不会起诉你的,你是个好士兵,但你却不惜一切代价求生。”
“住口。”四狐狸那双锡铁似的眼睛盯住季垚,气喘吁吁,仰起脖子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粗大的喉结上下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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