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焦头烂额的裴阁老只能再次叩开听风苑的大门,却险些气得背过气去。
原因很简单:在他的眼前的两个人正“亲密接触”,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听见他推门而入的声音,伏在李云凌背上的沈长河才懒懒散散地回过头去,脸不红心不跳地问候道:“裴叔叔?早上好啊。”
裴轩骨子里毕竟是旧文人,哪里受得了这等“刺激”,几乎忍不住要骂起娘来:“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你们……成何体统!”
其实,沈长河和李云凌这“主仆”二人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前者的身子恰好趴在后者背上,还暧昧地握着后者的手臂,低低地喘息着。闻言,沈长河先是怔了怔,才恍然大悟,然后竟放声大笑起来。
“怎么了?”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直起腰板,一边拍了拍李云凌的手臂纠正她握枪的姿势,一边好笑道:“您这么生气,是以为我和她在行苟且之事吗?”
“长河!”
裴轩恨铁不成钢地哀叹:“你的母亲若见你们……如此,该有多失望。子业那孩子本性难改也就罢了,你怎么也……”
“那个,裴阁老,您真的误会了。”李云凌弱弱地插了一句嘴:“公子在教我枪法……”
“你竟然会枪法?!”
“当然会了。”沈长河无辜地眨了眨眼,道:“我爹教我的。”
裴轩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爹”指的是养他长大成人的龙五,一时竟忘了自己还在生气,语气随之和缓下来:“看来五爷前几年对你还不错。对了,我这次来……”
沈长河打断他的话,悠然道:“叔叔,你劝将军尚且无功而返,我一个寄人篱下之辈,又有何资格去劝诫将军?还是莫要强人所难了吧。”
“可……”
裴轩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闭上了嘴,因为就在下一刻,漆黑的枪*口就对准了他的额头。沈长河稳稳地托着李云凌握着枪的手,微笑道:“裴叔叔,要不要也来学学枪*法?”
“唉!”
随着一声重重的叹息,裴轩跺了跺脚带着一肚子的气夺门而出。李云凌不解道:“公子,此前你说不能越俎代庖,可如今裴阁老已经上门求你了,你怎么还拒绝?”
“彼时谏言与此时谏言,有何区别?一样是越俎代庖。”沈长河淡淡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若他听了裴轩之言书信过去,萧子业定然以为他与裴轩暗通款曲,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可万一百越趁虚而入,或者国府那边猝然发难……”李云凌虽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喃喃道:“这毕竟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基业。”
沈长河不客气地截口道:“想知道答案,先把枪*法练明白了。”
李云凌哑口无言。这么多天她一直在勤学苦练枪法,可却收效甚微。而让她深感震惊的是,沈长河的枪法却出奇的稳、准、狠,若不是身子虚弱无法长时间持*枪,他已经足以做新军里独一无二的狙击手了。
“哦。”她不悦地应了声。沈长河揉了揉她的脑顶,笑骂道:“哦什么哦,继续练!”
与此同时,西北边境,萧子业也并不轻松。
他是喜欢打仗,也会打仗,但像这次这样难打的仗却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按照老规矩,每次打了胜仗都是只处置军人、不涉及百姓。可这次的扈特百姓,却让他大开眼界。
白日入山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晚上却下山偷师暗算、杀驻军之数无算;可待西南新军反应过来时,人却已远遁山中。是以没出几天,军心开始不稳,甚至时有谣言传出。
“将军,帐外有使者求见。”
传令官来报之时,萧子业正对着沙盘图看得出神。他问道:“来者何人?多少人马?”
“回禀将军,来者是个女人,只有一人。”传令官道:“她说,有一样东西请将军过目。”
萧子业接过他呈上来的信笺,略略翻了一遍,脸色骤变:“快快请进!”
女人进来之时,左右已被屏退。萧子业快步走上前去,正赶上女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头浅棕色的长发和一双狭长的褐色眼睛。她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身材修长窈窕,五官比秦人略深刻,勉强称得上清秀佳人。
——虽则容貌平凡,但难得天生一双华光溢彩的凤目,气质高旷优雅,令人见之忘俗。
“你是……”萧子业颤着声。女人以中原礼节躬身施礼,声音温柔而略显低沉:“高昌国师娜迪亚·霍尔木兹,见过萧将军。”
“……沈如风。”萧子业抖着嘴唇,终于说出了这个尘封了二十余年的名字。女人微笑:“子业哥哥,果然还记得我。”
萧子业缓缓伸出手去,握住她苍白修长的手:“妹子,这些年来,你还好吗?”
不错——眼前这个女人正是前西南将军嬴风与前拜火教主沈慕归的女儿、沈长河的亲妹妹,沈如风。如今拜火教已经成为历史名词,新教替代其成为西域七十二国国教,眼前这个年轻女子如今不仅是高昌国师,更是新教的大主教。
“我很好。”沈如风温柔地笑着:“克苏勒陛下待我很好,如同亲妹妹一般。”她的汉语说的很好,但仔细听起来却还是有些生涩,应该是平时少用的缘故。
萧子业点了点头,急切道:“长河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