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河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刚才似乎有些紧张,这会儿才终于放松了下来,随口道:“嗯?你说什么?”
“将军你刚才是不是精神恍惚了?”李云凌捂了捂额头,险些笑出声来:“我问的是,您今天故意激怒她有什么好处?我们已经以此为借口推迟了和谈,对那女子客气些不好吗?”
沈长河淡淡道:“东瀛人凶狠嗜杀,不怜弱小,行事毫无底线——对这些沐猴而冠之辈,又何须好言相向。”
“……您这是偏见,将军。”
“只有圣人才没有偏见。”沈长河一本正经道:“我像是圣人吗?”
李云凌于是无话可说。她选择换一个话题:“我似乎听见她刚才说,迟早有一天东瀛会让我国臣服的——这也太嚣张了吧!”
沈长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嘴长在她身上,想说什么是她的自由。”
“……”
李云凌肃然道:“将军,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你心可真大。”
沈长河眨了眨眼:“哦?我该作何反应?”
“起码应该生气的吧?”李云凌不解地看着他:“将军你不是挺擅长跟人吵嘴架的么?怼回去啊!”
“怎么听着就不像好话……”沈长河难得有些郁闷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才咳嗽了一声,正色道:“没什么好争论的。伊藤美咲说的都是事实,大秦与扶桑迟早会有一战。”
“嗯,这点我倒是完全赞同!而且单看两国经济、军事实力及科技水平之间的差距,一旦开战,我们这边基本上是必败无疑了。”
对李云凌的这个反应,沈长河属实有些惊讶。扶桑已在大秦合众国殖民二十余年,绝大多数秦人百姓乃至官员都对东瀛人十分厌憎,也都相信两国之间将来必然会发生战争;可能够看清局势、看清他人优势和自身劣势、从而清醒地认识到结局如何的人,却并不多见。毕竟,几千年来大秦都是玄天大陆诸国连同墟海周边几个岛国的效仿、学习对象,是宗主国、中央帝国,秦人们早就养成了绝对无可撼动的心理优势,又岂会客观、理性地重新审视如今的国际局势?
“不错。”沈长河叹息一声,神情有些凝重:“大秦现在与列强和谈,就如同把一头肥羊送到屠夫刀口下,主动任人凌迟宰割。”
所以,这样的“和谈”自然是能拖一天是一天,拖到进行不下去才是最好的。
那天晚上要杀他的人不是东瀛人,也并非宗社党,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沈长河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目前他还分不出精力、也没到成熟的时机去找幕后主使算总账:“那些人”可以为了权力而无视大局窝里反,他却不能、也做不到那么自私自利、手狠心黑。
他终究还是个有底线的人。
这之后,又是平静无波的三天过去。期间沈长河毒*瘾发作了一次,这回严重得竟整整折腾了大半天,李云凌饶是力气再大、身体再好,可为了控制住他无意识的剧烈挣扎也累到几乎虚脱。直到对方戒*断反应结束、意识重新清醒过来,她才堪堪松了一口气,气喘吁吁地问出了已经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吸*毒?如果我没看错,你这应该是‘失乐园二号’吧?”
沈长河虚弱地张开双眼,声音也嘶哑的不成样子:“云凌真是厉害,连毒*品种类都能认清——不错,就是失乐园二号。”
“将军你别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我又没碰过这鬼东西,也没钱消受。”李云凌白了他一眼,抱怨道:“你自己就是医者,怎么能容忍自己沾上这些不该碰的毒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虽然不想解释,但我并不是主动吸*毒的,你不要误会。”沈长河疲惫地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一般覆在下眼睑处,本就深陷于额头下的眼睛衬着一张白里发青的脸,更显出十二分的憔悴惨淡:“谢谢你,小丫头……以后少不了还要麻烦你。”
“甭客气!”李云凌大大咧咧地一拍他肩膀,道:“将军你放心,只要你给我开一天工资,我就保证不会让你再被毒*瘾缠上。”
“哦,你有把握?”
“有七成。”李云凌老神在在地答道:“若论治病救人公子……将军你在行,若论用毒解毒,我还是很拿手的。”
“用毒高手?没看出来。”沈长河此时精神恢复了些,甚至有力气讥笑起她来。李云凌撇了撇嘴,有点尴尬地笑:“嗐!看不出来是正常的,用毒不是我主业,我主业……”
“是新党杀手。”沈长河微笑着接过她的话头。
李云凌沉默了一下,才无奈道:“将军,恭喜你,又成功地把天给聊死了。”
她定了定神,才继续道:“曾经是,现在早就不是了——你调查我?!”
“五年前确实查过。”
“这就是你三年前赶我走的原因?”
“对。”
“你查到了什么?”
“太原府人士,三岁失怙,同年被鬼医叶世安收养,十六岁离开叶府加入新党,因武学天赋成为杀手。”
“……说的都对。还有别的么?”
沈长河坦然道:“没了。”
“所以你这次来上京找我就是为了我的武学天赋和解毒的本事?”李云凌终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沈公子不愧是沈公子,多少年过去还是这么无利不起早、不做无用之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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