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大人,你不觉得这句话说得太晚了么?”
沈长河微笑着扬起手中的马鞭,喝止住身后跃跃欲试的兵士,道:“宣战之前,我给过你们一次机会。是你自己不愿化干戈为玉帛,方有今日两国兵戎相见。”
深冬,凉州城。
除了西南之外,如今天花疫情已在全国范围内肆虐,甚至俨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好在此前沈长河当机立断下令封城,这里才不至于如其他地方一样遍地尸骨。
可终究,大灾大难面前,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裴轩年纪大了,兼之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又对处理政务十分消极,如今李云凌俨然已经成了西南军政府的实际一把手,面临愈发严峻的局势,她也有些束手无策。
虽然西北边境不断传来滇军势如破竹攻克高昌数座城池的好消息,但她却完全高兴不起来。理智告诉她一切都在向好发展,可内心深处却让她越来越担心和恐惧。
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种怀疑并非空穴来风。张牧这厮虽然婆婆妈妈磨磨唧唧,但在大事上绝不含糊——根据她的“指示”,他的手下一直盯着裴毓秀和向来深居简出的何伯,并每天把此二人的一举一动汇报给她。何伯还好并无异动,可裴毓秀在此期间却并不消停,反而频繁和一个很是敏感的人联系。
这个人就是被派往西南边境御敌的上将,盛齐。
当初沈长河出征,把与他素有仇怨的秦朗带在身边,却将被他看重的将领盛齐留在西南边境镇守,很多人、包括李云凌都感到无法理解。可这个节骨眼儿上,裴毓秀这个可疑人物却频繁联络盛齐,虽然二人暂时还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可仍然让李云凌感到忧心。
“沈长河,你特喵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后院快起火了。”她头疼地捂住脸,喃喃自语着。正在这时,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传讯官,一进来就高呼:“李,李秘书,大事不好了!五爷,五爷他被……被不明人士给掳走了!”
奇袭(三)
“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所谓‘平等’,唯有瘟神面前,众生皆苦。所以,只有万能神才能拯救大家!”
疫情蔓延的一个月后,中原大地兴起了一个自称“万能神”的邪教。其教众自称万能神的忠实信徒,宗旨则是彻底消除“天花”及其感染者:他们认为,天花就是天降神罚,而感染者则是“罪有应得”。
“也就是说,只要是感染了天花的病人,在这些邪教徒眼中一律该死。”徐曼舒如是道:“凉州方面传来消息,说是如今拜瘟疫和这混账邪教所赐,边防军已经几乎挡不住冲卡的难民了,希望我们尽快班师。”
“我正有此意。”
沈长河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这几天里两军短兵相接,西域战场上历来战无不胜的沈如风居然没讨到任何便宜,甚至隐隐还有溃退的迹象。
——其实这并不能怪她。由于法尔哈德的战略失误,致使王庭周边甚至广大腹地全都沦为西南滇军的物资补给地,因此才处于劣势。
“可是我们这边正占尽优势,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放弃一举毁灭高昌王庭的大好机会……”
沈长河摇了摇头,道:“你太乐观了。如果不是法尔哈德那个蠢材沉不住气,我那位好妹妹此刻已经跟王城内的守军合流对我军前后夹击了。若论及持久战,我们没有任何胜算。”
徐曼舒明显有些不甘心:“……所以,我们就这么撤回去吗?”
“当然不会。”
沈长河斩钉截铁道:“第一次如果不把高昌彻底打服,以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所以,这一次必须给这小皇帝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以绝后患。”
“其实,李云凌还提到了两件事……”徐曼舒犹豫着,半晌才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一起说吧。”沈长河神色如常。
徐曼舒定了定神,道:“李云凌说,她大概知道怎么克制天花了,但仅仅是在动物身上初步做了几个实验,虽然效果还可以,可至今都没对人类使用过、也没有谁站出来愿意做第一个试验品。还有一件事比较蹊跷,就是五爷失踪了……”
“失踪了?”
“确切的说,很有可能是被敌对势力抓走了。”徐曼舒娥眉微蹙:“可众所周知,龙五是绝无可能落到任何人手上的,他自己本身就已经是天下第一的高手,武功无人能及。”
沈长河安静地听着她说话,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修长的眼尾处眼角不可自控地跳了几下:“曼舒姐,我好像做了一件很要命的错事。”
徐曼舒不解:“什么错事?”
沈长河却似乎不想解释。他只是用那只指骨修长的左手按着额头,平静地问道:“李云凌提到遏制瘟疫的具体方法了么?”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徐曼舒神色凝重地将信笺放到他面前:“她的办法全部都写在里面了,可……这未免太冒险、太荒唐了些!自古以来我可从来没听说过瘟疫也能‘以毒攻毒’的歪理邪说!”
孰料,沈长河接过信笺仔细看了一遍之后,竟然松了口气,缓缓开口:“就按她说的去做,先把前期准备都做好,回凉州立刻着手施行。”
“可是要拿大活人做实验品,谁能愿意……难道要从死牢里拎出来一个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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