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瞧他眼巴巴看着南府监司,倒像是迫不及待要去南府大狱再逛一圈。
陈靖淮板起脸,冷冷的盯着卫昭。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去想卫昭适才说的话。
洪坤额头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在长孙恪的强大压迫下,终于还是让了步。
卫昭被狱卒解下交给门外的长孙恪,又被长孙恪拎着出了北府大狱,将人往马背上一扔,策马疾驰,淹没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许是困乏至极,卫昭竟一觉睡死过去。待到睁眼,已天光大亮。他恍惚了一阵,发觉自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被子浆洗过,混着好闻的皂角清香,干净舒爽。
他坐起身掀开被子,发现自己那身带血的衣裳被换了下去,身上穿的是自己的里衣。
“南府大狱还给人脱衣裳啊?”
卫昭撇了下嘴,环视一圈,见屋中陈设简单,靠窗边摆放一张书案,上有笔墨纸砚。门旁角落设木架,搁置脸盆擦布皂角等物。墙角处有个衣箱,他下床走过去,打开衣箱发现里面叠放几件衣裳。
“啧啧啧,还给准备新衣裳呐!”
卫昭笑着扯出一件黑色外衣套在身上,衣裳十分宽大,并不合身,又是黑沉沉的颜色。他噘了下嘴,把衣裳又放了回去。
随后走到门口,试探着推了推门,果然门从外面被锁上了。复又去推了推窗,也是一样。
他饶有兴致的在屋里晃了两圈,点头赞道:“南府大狱,果然舒服。”
卫儒一夜没合眼,直到天蒙蒙亮时,有人掷了枚暗器钉在他房间窗上,上面裹着一张字条。
卫昭无事,稍安勿动。
卫儒忙推开门,却不见任何人踪迹,不禁面色一沉。侯府守卫森严,此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闯入府中,必是个中高手。
他将门关好,反复查看这字条,思量许久,仍不知是何人所掷。直到报时的梆子敲响,卫儒不动声色的将字条烧毁,唤来仆从,准备更衣上朝。
皇宫通政殿。
年轻的皇帝一脸倦容的看着一众朝臣议论纷纷。
果然不出卫儒所料,昨夜梅苑之事早已传开,朝堂上就此事争论不休。
“臣有事启奏。”鸿胪寺卿郑舟率先出列道:“昨夜事发后,北燕副使震怒,称已将四皇子身故之事如实传奏北燕皇帝,无论如何,都要大齐给北燕一个交代。”
“如何交代?”兵部左侍郎元禹出列质问:“众所周知,北燕想夺回朔北六州之心不死,若其趁机索要朔北六州,难道我们也拱手相让?依臣看,梅苑一案究竟如何,还需进一步查明。皇上威加海内,岂能受制于区区北燕蛮国。”
郑舟回道:“正是因为朔北六州,我们才要先发制人。北燕皇子于齐国都城遇害,齐国当率先表态堵住悠悠众口,则不失大国气度。届时北燕再来索要朔北六州便是得寸进尺了。”
元禹略一思忖,肃然禀道:“皇上,当年朔北盟约时限二十五年,今已过二十四年,关于朔北六州之归属亦当从长计议。北燕养精蓄锐多年,于朔北六州志在必得,如此关于梅苑案更当谨而慎之。”
参政大臣范铎接过话来,道:“元大人所言甚是。当今四国表面看似平衡,实则暗斗早已如火如荼。南梁东越愈发壮大,不可不防。是以关于北燕一事,臣以为当以稳固两国邦交为主。”
话锋一转,又道:“君子弘毅,当常怀天下,以仁德为己任,以信义为立身之本。当承君之托,担民之愿。当不避其难,以一人之身换天下之宁。卫公子刺死北燕皇子于众目睽睽之下,事实俱在。若无确凿证据,实难安抚北燕。”
言外之意,卫昭杀人乃无可辩驳之事,当承担责任。此言一出,亦有附议者众多。
梅苑案发,盛京四纨绔皆在现场,而今日朝会,文臣之首的丞相陆鼎和武将之首的镇国侯卫儒却都有志一同的不发一言,冷眼旁观。
关于朔北六州一事,早在年初朝会便已被提及,只是朝臣立场不同,或战或和,各持己见,至今不曾有定论。梅苑案的棘手之处也正在于此。
元帝半眯着眼睛扫视群臣,最终将目光落在卫儒身上。许是察觉到皇帝的视线,卫儒终于站了出来。
“臣有愧,裙屐之徒卫昭,于社稷无寸功,于百姓无寸绩,承蒙皇恩浩荡,得享富贵安适,却不思报国,实乃贻玷阀阅之辈,亦是臣教导无方,臣难辞其咎。然此事关乎国体,干系重大。所谓圣人以天下为度者,当不以己之私情而伤天下之功。臣不敢妄议此事,全凭皇上做主。”
论起来,卫昭可算是元帝的小舅子。今卫儒一番话便是叫元帝不必顾念私情,秉公处置。朝臣皆赞镇国侯大义。
这糙汉搜肠刮肚说了这么一套文绉绉的话,元帝颇有兴致的瞧了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
“众卿家说了这么多,朕知诸位心中所想,皆是为我大齐江山社稷。此事既发生在盛京,我大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南府监司带回一则消息,朕思量许久,遂将此案转交南府彻查。”
众臣一片哗然。
南府主管情报刺探,抓捕各国细作,没有人知道南府都有什么人,只知道这盛京城中每天都有人无缘无故的消失……
若此案移交南府,案情必是极为复杂。
卫儒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若在北府手里,至少还能看见。可南府中人一向行踪不定,南府衙门形容虚设,空无一人。也不知昭儿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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