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管事先是一惊,随即满脸堆笑,客客气气的将人请进了医馆。
“不知大人想问些什么,小人必定知无不言。”
“你可认得董昱?”
“董昱!就是护国寺门前抄书的书生?认得认得。”
“他可曾在回春堂买过赤萝草。”
“这个……小五,拿账簿来。”转头又笑着对长孙恪道:“大人请后堂稍坐,小人要查查账簿才知。”
长孙恪似乎并不急,也没进后堂,而是在大堂寻了客椅坐下。孟管事无奈,只得命小厮奉茶。
卫昭心思一转便知长孙恪打的什么主意。南府一向于暗中查访案情,今日长孙恪这般高调出现,却来查一个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过来询问的事,看来是在做戏给什么人看。
不多时,孟管事过来回话,说:“董昱素有心疾,冬春两季易复发,每年这时候都要吃几副药养着。春节后,董昱还到回春堂买过一次药,所有的记录都在这里,并未见他买过赤萝草。”
长孙恪淡淡瞥了眼,点了点头。
孟管事刚要松口气,便听卫昭凑过来问了一句:“本公子倒是更好奇那个叫文宇的小学徒到底偷了什么药材。”
孟管事握着账簿的手一抖。
卫昭犹似未觉,打量着回春堂的门面,啧啧道:“城西富贾云集,回春堂更是盛京老字号,奇珍药材应有尽有。能叫回春堂称的上是名贵的药材,必定是价值百金千金。被偷了,回春堂损失可不小啊。贵东家倒是大方,要是换成本公子,必要向那几人索赔了。”
孟管事扯了扯嘴角,僵笑道:“大家过活不易,东家也不愿难为人。”
卫昭抚掌大笑:“贵东家还真是仗义,这盛京城看似繁华,如陈大那般人却仍不在少数,你家东家这般豪爽,日后那些贫苦人可有活路了。”
“这……公子说笑了。”
长孙恪又道:“将三月十八前,所有出售赤萝草的记录拿与本官查验。”
孟管事哈了哈腰,折回柜台翻翻找找了一会儿,又捧着几本账簿过来,道:“赤萝草有麻醉效用,也属常用药,这是从春节到三月十八那日的记录,请大人过目。”
赤萝草少量使用可麻醉止痛,但用量过多则会导致全身麻痹,对身体有不可逆转的伤害。董昱身上出现赤萝草绝非偶然。长孙恪翻看记录时,发现三月初九那日,有人在回春堂抓了一副药,药方中正有一味赤萝草。
而巧合的是,自三月初一始,前后共十日时间,这个人分七次在不同的药铺抓药,药方虽略有差异,但却都有赤萝草这味药。
他不动声色的合上账簿,道:“可有抄写副本?”
孟管事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三月的记录,本官带走了。”
“不知可有疑处,若东家问起,小人也好如实禀告。”
长孙恪瞥了他一眼,凉凉说道:“通察府办案,无需任何交代。”
孟管事一惊,不敢再问。又恭恭敬敬的将人送了出去。
“……少爷!少爷!”卫昭刚出回春堂便见霍宝儿一脸焦急的过来:“少爷叫宝儿好找,还以为少爷走丢了呢。”
卫昭笑道:“你去买煎羊肠买了这么久?少爷我都看了一场好戏了。”
霍宝儿敛下眸子,小声道:“是人太多了。”
将近午时,日头晒的慌,卫昭甩开扇子遮着脸,凑到长孙恪身边,笑嘻嘻道:“这会儿正热,我们到云楼吃饭去吧,我请客!”
“不了,我还有要事。不过我要提醒卫公子,别忘了十日之约。”
长孙恪留下一个警告的眼神,头也不回的走了。卫昭又一噘嘴:“约他一次怎么这么难。”
人都散了,巡城司的官差方才站起身来,气势汹汹的进了回春堂,喝问道:“通察府的监司大人在,你怎也叫我们来!害的老子跪了这许久时间,骨头疼的很!”
孟管事也是一脸愁闷:“我哪知道通察府的大人要来,他拿走了三月的账簿,也不知查出什么了。方大人,那事儿……”
方副司眼神陡然一凛:“你记得,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
“是是是。”
“对了,那紫衣公子是谁你可知道?”
孟管事摇头:“盛京城遍地权贵,谁知是哪家贵人的公子,瞧着举止轻浮,不是个精明的,不必在意。不过那位大人似乎格外关注赤萝草,他还打听董昱来着,想来与咱们无关。”
方副司目光一颤:“前几日北府的官差从金水河里捞上一具尸体,据说是董昱。”
孟管事倒抽了一口凉气:“董昱死了?”蓦地似又想起什么来,惊道:“金水河!”
方副司狠瞪他一眼,低斥道:“小声些!”他瞧四下无人,又道:“适才我见宁书生追上陈大,与他说了会儿话,不知是否与那小学徒有关。宁书生日日都在对面书摊,也许被他瞧出什么了,你警醒着些。”
“我知道了。”
……
卫昭打了个哈欠,颇有些困倦,护国寺附近人来人往,却没什么好瞧的热闹,甚觉无趣,索性打道回府。
路过顺天府衙门,他朝外看了眼,陈大几人正蹲守在衙门门口,官差驱赶两次,人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他忽然想到了失去儿子的姜氏。他们都是一样的,而外人却无法感同身受他们内心的苦楚和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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