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父子终究是太过心急了。”卫儒哀叹口气:“天下形势尚未安稳,三国虎视眈眈,岂能在这种时候向贵族门阀甩刀子。只可怜了无辜百姓,家园尽毁,渭水两岸怕是早已沦为人间炼狱了。”
卫昭却也看的明白:“渭南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蠹虫,就算没有李淮施压,怕也老实不了多久。”
“罢了。这段日子京中恐怕不会安稳,你们几个说话行事也要注意分寸。至于这人皮扇……”
卫儒垂下眼眸,不等开口,卫昭便抢先说道:“爹,这事儿交给我办。”
卫儒看了他一会儿,微微颔首:“好。切记,莫让你们祖母知道。”
“孩儿明白!”
涪陵堰决堤之事已传入京中,整个朝会李淮都沉着一张脸,满朝文武个个惶恐不安。渭南贵族枝繁叶茂,这朝中不论本家子弟还是拐着弯的裙带关系可都不少。如今涪州官员还没有被押解入京,这相当于人人头上都悬着一把刀。皇帝看他们的眼神,仿佛在看案板上的一坨肉。
李淮要查涪陵堰决堤的祸首,更要首当其冲的安排赈灾事宜。然而如此重要之事却卡在了谁出任赈灾宣抚使上。他坐在大殿正中尊贵的龙椅上,目光深深的审视着他的朝臣,越看心越沉。
忠于他的背景低,镇不住渭南那帮家伙。而镇得住的,他又不敢用。灾情不等人,十几万的流民一旦不能被妥善安置,必成祸患。
思量许久,李淮终于定下了赈灾宣抚使人选。擢拔监察院王奕为宣抚使,通察北府少监司陈靖淮为副使,又从各部抽调官员,即日出发。
王奕乃原州王氏嫡系,渭南那帮家伙多少会顾及王氏之名。而陈靖淮虽出身庶族,又是洪坤的手下,但李淮却素知此人性情刚毅,正直不阿。有这二人前往,涪州之事总不至捅出大篓子。
涪陵堰决堤,渭南官员难辞其咎,陈靖淮已出京去了,过不了多久,必会有大批官员被问罪。渭南本就是富庶之地,不知多少人盯着那边,因此除了赈灾事宜,朝中这段日子也因各派系间的争斗而又一次剑拔弩张起来。
孙礼这阵子可谓焦头烂额,他身为吏部侍郎,朝中每年官员考核都经由他手,地方送上来的好处他可没少收。但这种时候被弹劾,他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渭南的孝敬他收了,只要收了,那能做的文章的可就大了。
他几次上门求陆鼎,都被敷衍搪塞,他也不好催的太急。且不说他一身荣辱都系在相爷身上,便是一家老小的命也被相爷拿捏的死死的。到底是官场上的老狐狸,这时候他忽然明白了,相爷这是想弃了他了。
翌日一早便传来吏部侍郎孙礼畏罪自杀之事,连认罪书都写好了,顺便又供出几个渭南官员来,元帝震怒。于是卫昭吃过早饭便匆匆来到南府,看看长孙恪这儿有没有什么确切消息。
卫昭走得急,这会儿热气正盛,只觉喉咙火烧似的。他先灌了几杯茶,缓了口气儿,方才说道:“洪坤果然有手段,出手便不留活路。”
长孙恪道:“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北府监司的位子上坐这么多年了。当然,比起洪坤来,咱们这位相爷才是真正的高手。”
卫昭微微眯起眼睛:“能让孙礼甘愿自杀,陆鼎的确老辣。依我看,这吏部侍郎的位子,终究还是逃不出陆鼎之手。”
长孙恪默了半响,说道:“清州崔家捐赠赈灾款项白银三十万两,粮食五十万石。”
卫昭张了张嘴,有些郁闷的低下头,好半响没有说话。
“向朝廷捐赠,说的好听,无非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怕是这些钱粮兜上一圈,最终还是回到自家手里头了,还得百姓们对他感恩戴德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卫昭嗤笑道。
长孙恪看了他一会儿,又道:“捐赠一事,是由崔家现任家主的女儿崔三娘提出的。”
卫昭心口咯噔一跳。
崔家现任家主是陆瞻夫人崔氏的兄长,这崔三娘可是崔氏的亲侄女儿。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这种事情真是由一个闺阁女儿提出来的。
“他们在替崔三娘造势。为的是……进宫。”这两个字卫昭说的有些艰难。
崔家虽比武帝时鼎盛了些许,但族中子弟却少有争气的。当今皇后无子,若崔三娘一举得了皇子,崔家也不是没有机会去争上一争的。
“这件事虽知道的人不多,但消息已基本属实,只等渭南那边的事儿了结,崔家便会有动作。且今年崔氏子弟入京的不少,看来是已经着手铺路了。”
长孙恪说完,见卫昭满脸阴郁,又道:“皇上也是默许的。这也算是他和崔家达成的协议吧。不然你以为崔家付出那么大代价,就不怕竹篮打水么?”
卫昭泄了气,不免心中忿忿。
“一个冯贵妃作威作福也就罢了,若再来个崔三娘……”他抿了下唇,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陆承骞到底因我而死,陆大夫人恨不得我早早死了。若崔三娘进宫,只怕姐姐的日子愈发不好过了。”
“崔家可不只陆夫人一个女儿,崔三娘进宫,也不是专门为了对付卫家。崔家既如此舍得钱财,背后所图必定不小。”
卫昭郁闷的点点头:“你说的是。便是没有崔家,我姐姐多年无子,身后盯着后位的也不在少数,再多一个崔三娘,倒也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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