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众朝臣惦记的谢宏此时正在家中大发雷霆。
谢祎瑟瑟发抖的跪坐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五叔,可怎么办呀,前后足足三十九辆车的盐呐,全被劫了!”
原本一切都在谢宏掌握之中。他事先派人悄悄从各地大肆购盐囤积,又给了几大散商好处,使其大宗购买杨苗两家的屯盐。为了不使杨苗两家生疑,这些盐在买入手时便叫族人悄悄运往营州谢家一处盐仓。之后杨苗谢三家售给各地大盐商的盐也在次日出发。
谢宏本想来个监守自盗,在淮口设伏,将这批盐私下截获。一来可以逼迫皇帝放弃崔家,二来可以趁乱侵吞杨苗两家盐田。为了替自己脱罪,谢宏做了周密安排,不会让人怀疑到谢家头上。即便皇帝心知肚明此事与谢家有关,他也没有证据问罪。
盐关系民生,李淮等不了太久,一定会向谢家低头。谢宏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两批盐竟然在七峰山被劫了!
被劫也就算了,还将谢宏的周密安排破坏的一干二净,让方德那个棒槌一下子就查到了谢家头上。
不止如此,这批盐是要交付给各地盐商的。谢宏已经同几大盐商打了招呼,这批盐会以低于以往一成的售价售出,但需要晚些时候交付。这样一来,杨苗两家的盐商不知详情,势必会逼迫两家交盐,抑或赔偿。谢宏本也没打算将盐还给两家,两家损失惨重,势必元气大伤。
然而一切都毁了,前后两批盐,他谢家占的可是大头啊。谢宏只要一想到给那些盐商的赔偿,还有被劫的盐,就觉得心肝脾肺肾一抽一抽的疼。
他狠狠的揉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清醒,最好醒过来发现一切都是在做梦。可谢祎抽抽搭搭的哭声还是给了他一巴掌,告诉他什么是现实。
谢宏烦躁的吼道:“哭哭哭,出了事儿就知道哭,还不快传信给淮州,不惜任何代价,务必找回被劫盐车。”
谢宏瞪着猩红的双眼,咬牙说道:“记住,不惜任何代价!”
谢韬瞬间明白父亲的意思。贵族之家都有私军,但楚景帝时,私军便被废止,养私军者罪同谋反。解散的私军皆由朝廷登记在册,是为良民。
上有法度,下有对策。贵族之家虽解散了私军,但仍有许多人无家可归,又等不到朝廷分地,便又以护院或佃户身份重新回到主家。只要不超过朝廷规制,一般官府不会过于严苛,毕竟谁家没几个护院呢。
而每逢天灾人祸,贵族圈地,流民无数,这些人皆被贵族收为隐户,不需向朝廷缴税。这些隐户渐渐的便成了贵族的私军。这也是为何乱世中贵族总能‘顺应民意’揭竿而起。
贵族圈地使百姓无地耕种,当百姓活不下去时,王朝也即将腐朽崩坏。可以说很多朝代都是亡于贵族,又兴盛于贵族。至少在齐国以前的历朝历代中,从未有一次农民起义是成功的。
如谢家这等老牌贵族,私军数量可达万人。淮中是谢家的根本,两批盐若追缴不回来,谢家的损失要比杨苗两家更惨重。但私军是谢家经营百年的结果,绝对不能轻易暴露。
谢韬顶着压力苦劝道:“父亲三思啊!”
谢宏气的不轻,这会儿理智已稍稍回笼,深吸了一口气,吩咐谢韬:“你立刻启程回淮州,清查族中盐仓屯盐数量,这些盐给我看紧了,一粒都不能丢!”
他理了理衣袍,目光阴鸷道:“我这就去上朝,想看我的谢家的笑话,门儿都没有!”
第159章
李淮目光沉沉的坐在通正殿正中央的龙椅上。他轻飘飘的扫了眼谢宏的位置,见他竟然来上朝了,心中甚是诧异。
众臣工敏感的察觉到皇上的眼神不对。再看同皇上前后脚到通正殿的户部尚书同样黑着一张脸,便都将头狠狠低下去,恨不得埋进地里,不想让皇上看到自己,以免遭了无妄之灾。
崔奉意气风发的等着打谢家的脸,他此时正激动着,根本没有察觉到大殿上微妙的气氛,还暗中朝兵部侍郎递了个眼色。这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由兵部侍郎在朝会时牵头提出此事,余下朝臣附议。
兵部侍郎刚要出列,却收到了顶头上司元尚书的眼色,一时竟有些犹豫不决。崔奉见他磨磨蹭蹭的,忍不住瞪他一眼。兵部侍郎差点儿哭出声,就在他硬着头皮要出列时,忽听前方谢大人高声喊道:“皇上,臣有冤!”
兵部侍郎嗖的一下把挪出一小步的脚收了回来,提着的那口气就不上不下的卡在喉咙,憋的他嗓子生疼。他就说嘛,争吵这么久的事儿哪就这么顺利解决了。
崔奉脸色阴沉的盯着谢宏的背影,就听谢宏声泪俱下高声禀道:“皇上,今秋从淮中运往各地的盐才出淮口就被劫了!还请皇上为淮中做主,抓住罪魁祸首啊!”
众朝臣闻言皆大惊失色。盐的重要性不必赘述,只是在这个档口……
有反应过来的朝臣纷纷看向谢宏,目光复杂。有人鄙视谢家所为,有人竟隐隐羡慕谢家财大气粗有底气,有人则嫉恨谢家挡了路。一时间,众朝臣的脸色可谓精彩纷呈。
因淮中地理位置偏远,早在楚时便有了折中的法子,盐由淮中自行运出至连州。连州是北方大州,四通八达,各地盐商均在连州等候收盐,然后再各自运回至本地州府。只有散商才会亲自到淮中收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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