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善将双手拢在袖子里,悠悠叹道:“百年前楚国皇帝将梁州分封给驸马,就是因为心疼公主,想让她和她的子孙后代永享富贵。时至今日,本宫心里别无他求,只愿二皇弟能当个闲散逍遥王,不必搅进这权力角逐之中。”
陈坚不无忧虑道:“可齐国的皇帝器量狭小又刚愎自用,只怕不会如我们所愿。”
司马善则笑道:“我们可以降齐国,却不是降李淮。你以为长孙恪的能力只在于为间?你以为镇国侯府的格局和气魄只在于战场杀伐?”
陈坚颇为叹息的点点头:“齐国的兴盛在后头啊。”
是了,不然任谁手握重兵,还要放弃嫡亲的外孙去扶持一个毫无干系的皇长子呢。可镇国侯府偏就这么做了。
“因为对眼下的时局来说,立一个已经能独立处理政事的皇长子显然于国事更有利。换句话说,只要卫氏在,李淮无论如何都不会立霈儿。而卫氏若不在了,李淮更不会立霈儿。与其在这上头内斗起来,使国力损耗,倒不如顺水推舟立皇长子。”同一时间,卫老太君也在同侯府的幕僚说这件事。
她微微闭上眸子,缓缓的捻动手里的佛珠,幽幽道:“齐国耗不起了。更何况皇长子得于先生教导,德才兼备,礼贤下士,行事作风与李淮大相径庭。他有智谋,也颇有手腕,但行事周全圆缓,齐国需要这样的君主。”
虽然来投奔镇国侯府的门客不少,但真正被侯府留下的屈指可数。除了卫儒父子带去边关的两位,便只有留在府上的孙岐。
孙岐捋了捋胡须,道:“此举关乎卫氏的未来,老太君可要考虑清楚。虽然大皇子是个合适的掌权者,但于卫氏而言,自是比不过嫡亲的外孙亲厚。人心是最难把控的东西,只怕最后鸟尽弓藏啊。”
卫老太君道:“皇后也是这个意思,霈儿不会当太子。至于孙先生所顾虑之事,也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掌权者介意的无非是功高震主。侯爷曾对老身说过,他年纪大了,无论朝事还是军中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孙岐就明白了,这是有辞官归隐的意思了。
卫老太君又道:“家族一时的荣辱兴衰算不得什么,国兴则家兴。”
孙岐顿悟,连连拱手行礼,赞叹道:“老太君大义!”
卫老太君摆了摆手,笑道:“老身不过多活了些年月罢了。这件事便有劳孙先生奔走了,只是明面上莫叫外人窥知侯府的意图。李淮生性多疑,若他知道侯府竟愿意支持大皇子,只怕他心里会有芥蒂,到时又少不得一番波折。至于冯家……”
卫老太君想了想,道:“还是算了,也莫让他们知道,免得吓着他们。不过冯遇和大皇子倒是个聪明的,适当时候可透透口风。”
孙岐拱手:“在下知晓。”
自秦芜走后,一向不爱管事儿的老太君频频召见孙岐,虽然没有明说,但卫管家还是心照不宣的明白了侯府将要有大变动。于是不动声色的将府上下人们挨个过了一遍,打发了几个不老实的。
这么一动作,机警的下人们也自发的闭紧嘴巴,往常最爱到角门同邻家下人闲唠嗑的婆子也减少了外出。若碰上那嘴欠好打听的,也十分机智的反问回去,倒还打听了不少别人家的事儿。
同样的,冯家也在暗地里清理下人。冯老爷看着干净了不少的府邸,心里也跟着空捞捞的。
他捧着心脏道:“我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啊,那些朝臣们啥意思啊,怎么就死盯着咱家大殿下不放呢。”
他说着说着还有些委屈,把两手往袖管里一抄,斜靠在门柱上抱怨:“我好不容易绝了那心思,他们倒好,整天撩拨我这心头火,你说我容易么。”
冯夫人则道:“你管他们的,咱们就听儿子女儿的,甭管谁来说什么,咱们只听一听就算了,你可别给我往心里去啊。”
冯老爷傲娇的哼了一声:“我是那样的人么。”
冯夫人就斜眼看他。
冯老爷忙闭上嘴巴。
冯夫人又叹道:“不过话说回来啊,这该是你的躲也躲不掉。”
冯老爷动了下眼珠看了眼冯夫人。
冯夫人就捶他一拳:“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也就这么随口一说。行了行了,赶紧把该清的人都清出去,这整日上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连晚食多吃了半碗饭人家都知道,盯的人心里直发毛。那些人也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自家指不定如何鸡飞狗跳呢,还有心思管别人家后院儿的事儿。”
说到这儿,冯夫人又气不打一处来,拧着冯老爷的耳朵恨恨道:“你后院儿那些莺莺燕燕的趁早给老娘处理了,没一个省油的灯。”
冯老爷唯唯诺诺的揉了揉耳朵,差点儿哭出声。
冯遇背着手踱步进了院子,正对上他爹那双泪眼汪汪的眼睛,本想退出去,身侧却甩来他娘的眼刀,只好硬着头皮道:“娘说的对。”
冯老爷当即委屈的走了。
冯夫人拉着冯遇进了屋,问他:“不是说淮中那边都要乱了么,怎么那些大人们还有心思管立太子的事儿,这不会是又想拿咱冯家作伐子吧。”
冯遇意外的看了他娘一眼,笑道:“皇储是国本啊。越是乱的时候,越要尽早立下国储。一来安抚朝臣,二来么,自然是打消某些人的念头。尤其是皇帝最强大的对手谢家正处在焦头烂额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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