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头抬着第四口箱子的内监闻言忙紧闭嘴巴,他原本也想嘟囔一句箱子重的。
这内监是后进宫的,那会儿明德已是内监总管了,他自然不识高海。不过来前他也被嘱咐了,这高公公虽已荣养,但同皇上的关系可非比寻常,可得小心伺候着。
一路无话,直到过二道宫门时,高海遇上了一队内监。领头的是明德身边的小邓子。
小邓子笑眯眯上前道:“出了这道宫门便是前朝了,按例进出宫门的箱笼都要重新查验。”
高海抬了抬手,抬箱子的内监轻轻搁下箱子,纷纷退到一边去。
小邓子也摆了摆手示意内监前去查看。
他赔笑道:“例行公事,公公莫急。”
高海道:“我也是从这时候过来的,宫中的规矩我都清楚,不好为难你。”
小邓子笑了笑没说什么。
殊不知高海拢在袖管里的手已经紧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险些抠出血来。
高海带了四个箱笼。一个装着衣物用品,一个装着这些年皇上给的赏赐,一个装着皇后抄写的经书,最后一个装着的是李霈。
前两个箱子开完,高海已经有些站不住了。正在这时,大皇子李霐和明德踱步而来。
小邓子忙上前行礼。
明德眼尖的看到那口箱子,抬手阻止了内监,眯眼道:“这箱子似乎是皇上赐下来的。”
高海见到李霐出现的一瞬便镇定了下来,忙道:“是,这是皇后娘娘抄的佛经,弥足珍贵呢。”
他又指了指最后一口箱子:“那是皇上赏下来的布料,还没来及做成成衣。”
明德甩了甩拂尘,走到第三口箱子前,恭敬的打开箱子看了看,然后又神情肃穆的合上盖子。
内监见明公公如此谨慎,也纷纷向后退了一步。
明德随后又走到第四口箱子前,打开看了眼便合上了,他笑道:“这还是去岁进贡的蜀锦,虽样式老旧,但料子却是顶好的。”
高海笑道:“皇上圣恩。”
明德挥了挥拂尘,朝高海点了点头:“此去护国寺,恭祝高公公一切顺利。”
高海也回了一礼:“多谢。”
李霐见状道:“本殿下正好要去前朝,还能与高公公同路一段。”
高海侧身道:“殿下请。”
待人走远了,小邓子忍不住低声道:“公公,那第四口箱子……”
明德抬眸瞥他一眼,小邓子当即闭紧嘴巴。想想又觉不说出来不舒坦,揪起眉头道:“公公不是常说,我们是皇上的奴才,一切只听皇上的命令办事儿,可是,可是……”
明德将拂尘搭在臂弯上,双手拢在袖管里,望着宫门外依稀可见的背影叹道:“未来的皇帝,也是皇帝啊。”
小邓子挠挠头:“啊?”
明德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他的脑袋:“今天这事儿你只管烂在肚子里,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邓子一向最听明德的话,便缩着脖子点了点头。他当然得烂在肚子里了,若是被人知道他瞒天过海,让人把太子殿下送出宫去,他这脑袋铁了定是要搬家了。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
北燕一带的番薯已经下种,兰城也交换了不少种子给北狄牧民。布泰就在其中。
他换了一袋子番薯,回到部落时便召来军师商议。
军师看过那种子,而后道:“就是这个。听说是从番邦来的,象州弄回种子,只一季就收了不少。后又被行商带去渭南,如今齐国境内多地都种上这番薯。据说番薯不挑土地,成活容易,收成又高。”
布泰叹道:“若我北狄也能耕种,牧民们便不会挨饿了。去岁冬索朗汗同北关城交战,损了几万大军,古扬至今昏迷不醒。他手底下的人还叫嚷着要征伐北关城替古扬报仇。他们打便打了,可兵力不足,却强硬的要咱们部落出兵。咱们已经被他们赶到草原深处了,若再送儿郎们去战场,岂不是要部落绝户!”
卫昭说北狄人并不是都希望战争发生的,布泰就是其中之一。他的部落弱小,但布泰是个心善的部落主。他心疼部落子民,但奈何没有实力同索朗抗衡。
草原最北边聚居了几个小部落,都是被索朗驱赶过来的。几个小部落抱成一团,以布泰为首。而布泰最信任军师,便想叫军师给他拿个主意。
军师便道:“卫家军虽占了野狼沟,但那位老侯爷卫儒战死,卫家军损失惨重。只是才翻过年,卫家军那位小将军没有死守城池,反而开放兰城大集。依我看,那位小将军有罢兵之意。”
布泰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北狄同他有国仇家恨,他当真愿意罢兵?”
军师曾到中原游历过,倒也听说过一些盛京城的见闻,便道:“这位小将军是卫家三公子,听说此人机敏非常,擅断奇案。虽未掌过兵,但短短月余便能平定整个北燕,足见其胸有丘壑。这样的人常出其不意,克敌制胜。我想他开放兰城的用意,是想借此机会收买草原上那些不想打仗或者没有能力打仗的部落。”
军师眸中迸发出一抹精光,他道:“也许,这也是主人您的机会。”
布泰‘哦’了一声:“还请军师细细说来。”
军师道:“草原人逐草而居,可原属于我们的大片肥美草原都被索朗他们抢去了。我们只能在贫瘠的草地上放牧,牛羊都险些养不活。索朗好战,为人霸道,他打过北关城说是为了扩大疆土,实际上只是为了满足他的野心。最终得利的也只是他和他的嫡系,我们这些人不过是马前卒,死活他都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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