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羽穆感觉被他盯着的半边脸有点发烫,刻意转移注意力道:“对了,你今日对那赵姓书生说你要去书院当老师,可是真的?”
薛亦道:“自然是真的,我总要有个正经事做着。薛家富裕,不敢说在这碧潭县独一份,也至少是前三。父亲和兄长都去了……我娘和嫂子一直担心家里没有了举人功名庇佑,护不住这偌大的家产。”
“我特意求了山长,也是想着书院的老师是最受人敬重的,若是能教导出来几个举人进士,这碧潭县就无人敢轻易动我了。”
文羽穆很欣赏他的想法,他今年才不过十六岁,当年也曾是十二岁就摘得头名廪生的天之骄子,一朝磨难,能这么快转换心态,为家人谋深远之计,着实很不容易。
成为老师,更进一步,成为名师,那好处确实是源源不断的。
只是这条路也并不容易,甚至比进士及第还难。
毕竟这世上,每三年还有几百号进士,可名师才有多少?
不过薛亦却很自信,他这种自信来源于对自身学识的骄傲。
文羽穆柔声道:“我相信你可以。”
薛亦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
夜渐深了,他们聊天的声音也慢慢低了下去。
……薛亦睡着了。
他的睡姿还是那么规矩,只是头微微往文羽穆那边偏了偏,就好似轻靠着他一般。
他们之间的距离明明有一尺宽,却莫名有几分亲昵的气氛挥之不去。
第七章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文羽穆也基本适应了薛家的生活。
薛家人口简单,主子少,下人也很少,一个主子身边配一个跑腿伺候的,还有厨娘一个,粗使婆子一个,门房一个。
管家原是没有的,薛老爷去后,原本跟在他身旁的管事便自动成了管家,跟着薛大少爷的小厮则转而去管着田地和农庄。
薛母已经放权,薛家内宅一应事务都归大少奶奶陆氏打理。外务则是薛亦管着,管家辅助。
这两日,陆氏也使人请了文羽穆去她院子喝茶聊天,言谈间释放着善意,也有几分试探。
文羽穆感觉到她深藏的焦虑,有些同情她也不容易,便委婉的透露出自己不想争权的意思,陆氏这才放松。
等到他走时,又殷切的邀请他时常过来聊聊天,并说两个孩子都极喜欢他。
文羽穆也很喜欢两个小孩,对陆氏的印象也不差,便笑着应了。
不过常来应该是不太可能了,他毕竟是个男子,就算是嫁了人的花印,也不能和寡嫂来往过密。
出了陆氏的院子,他穿过花园,往自己院子走去。
路过池塘时,只见一尾鲤鱼跃出水面,带出一串水花,随后摆着尾巴扎进了水里,三两下不见踪影,只余点点涟漪在水面。
他不禁叹了口气。
小暑好奇又担忧的问,“夫人为何叹气,是想二爷了吗?”
真是个小憨妞。
“你家二爷就在院里,几步路的功夫,划得来想吗?”
小暑吃吃的笑了起来,不好意思的道:“我也是胡乱猜的,那夫人是为何不开心呀?”
她经过小满的教育改造,已经洗去了刚进来时的畏畏缩缩,变成个开朗活泼的丫头。
文羽穆心道,他只是感慨,陆氏这么优秀的女子,却因为时代原因,一生都只能困在小小后宅,丧夫之后,还要看弟弟弟媳脸色,何其惨淡。
就像那尾鲤鱼,虽然美丽,却只能短暂的跳出水面,最终还是困在一方小池塘里。
这话却不能对小暑说,在人后议论自己嫂子,像什么话。
他便道:“你就当我是想二爷了吧。”
小暑疑惑地眨了眨眼,最终猜想他是不好意思承认。
她笑着道:“二爷和二少奶奶真是,真是……那什么情深。”
文羽穆委实无语,甚至都懒得纠正她。
小暑笑眯眯的道:“我不识几个字,也是听小满哥说的,到了嘴边却又忘了怎么读。总之,就是感情很好,很好,的意思。”
她笑起来就很喜庆,文羽穆看着心情也好,就逗趣的问她,“你小满哥还在背后跟你说什么了,都一次说来。”
小暑掰着手指头道:“哎呀,那可多了,小满哥跟我说,我们这样贴身伺候的,最要紧就是记住主子的衣食起居,伺候的周周到到的。还有,要有眼力见,主子不想要我们跟着的时候,就自己退出去。”
“还有还有——”
她突然兴奋起来,还左右扫了两眼,压着嗓子道:“小满哥说,二爷娶您的聘礼足足有两千五百两呢,只比大少奶奶那边少了五百两呢。”
两千两啊!她爹娘将她身也不过得了十两银子。
她憧憬的道:“两千两呢,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简直不敢想……购买二百个我啊!”
文羽穆笑骂道:“小满这家伙该收拾了,怎么什么都说。”
这两千五百两聘的是谁,外人不知道,小满还能不知道吗?竟是为了在小丫头面前炫耀,胡说一气。
说起来,这还不是最气的,最气的是文常氏收了两千五百两聘礼,给他的压箱银子却只有三百两!
三百两!加上陪嫁的首饰被褥等杂物,也就撑死了五百两!
真是好大的胃口,欺瞒了人家,还敢从中贪掉两千两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