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会儿, 云迟剑眉微敛:“暂未。”
老臣自然精明, 徐伯庸提议道:“此人绝非鼠辈,应当不难搜捕, 不如……”
这时, 喻轻妩忽然出声:“赫连将军好歹是金戈铁马中出来的,应该没那么容易就遭人行刺,除非……”
她略一停顿, 而后半是玩笑半是好奇道:“传言赫连将军府中娇妻美妾不胜,不知是真是假,怕不是惹的情债太多,才……”她笑了笑,眼尾一挑:“徐大人曾说女子祸人败事,此番不正好应上了吗,大人如何看?”
喻轻妩故意将赫连岐往好色之徒上带,乍一听是把此间缘由全都归咎到风流债上了。
徐伯庸虽对喻轻妩心有不满,但他向来不以私情待事,这话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以赫连岐的身份,三妻四妾倒也没什么,但倘若真因情债才至此,耽误了国事,那便等同于越雷池了,虽不至于治罪,却也是给自己抹了黑。
徐伯庸横眉冷目,摆摆手:“罢了罢了,”不再管这不堪的事,停顿须臾又道:“云将军,宫女出逃却曝尸在外,定是人故意为之,务必要查清楚。”
这话正中下怀,云迟略一颔首:“禁军已在全力搜寻。”
言罢,他下意识往边上微微侧首,而喻轻妩正投来一瞥,眼含意味深长的笑,仿佛在说,她再一次替他解了围,他又多欠了她一次。
云迟略怔一瞬,缓缓移开目光,望向校场一处,马侍们牵着一列长鬃棕马静候,片刻后他静静道:“北凉战马健壮精锐,今日一见,果非虚假,亏得公主呈献。”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平心静气,还是主动和她说话,也不知是骁勇战将赏识好马,还是因着人情对她默默改变了态度。
喻轻妩唇角缓缓勾出悠然的弧度:“是了,一直听闻云将军骑射精湛,今日怎么也得比上一番才好,不知云将军可否赏脸呀?”
云迟回眸,面上倒无太多情绪,静默一瞬后道:“臣之幸。”
校场很大,一侧是文武百官朝拜使臣站立等候,一侧是成列战马以及士兵蓄势待发。
而营道高台观赏之处,前排摆了瑰椅及案几,是为皇室所备,后排亦是众多檀椅,是官臣的坐席,只是皇帝没来,无人敢先行入座。
正端首的镌雕纹椅尊座自然空着,边侧的瑰椅倒是都坐齐了。
齐瑞懒散搭着腿,一手端盏落到唇边,一手摇着折扇,惬意非常,而明华坐在他边上,一身鹅黄骑装,长发挽起,却依旧显得亭亭玉立。
“北凉的战马真威风!”她又是兴奋又是迫切,观望了台下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轻轻一跺脚:“璟哥哥怎么还不来,我好想骑马啊!”
齐瑞半点都不委婉,随手一放茶盏,丹凤眼幽幽将她一瞥:“你会么你就骑马?”
俏丽的脸蛋倏地一红,明华瞪他:“我学不行吗!”
“哈哈……”齐瑞乐了,折扇晃着:“哪一年你不是这么说的?怎么也不见你有长进?”
明华一噎,撇撇嘴,硬着头皮轻嗤:“……都怪成渊那家伙教得不好!”
还耍上无赖了,齐瑞啧啧两声:“还赖成渊,人家年纪轻轻就当上兵部侍郎了,骑射兵略无一不会,教你个小丫头绰绰有余。”
“你什么意思啊,那就是我笨喽?”明华见他一副确实如此的欠揍表情,不服气扬头:“有本事你教会我啊!”
谁知齐瑞连连摆扇,颇为嫌弃:“我是要和皇兄还有云将军一较高下的,今年怎么也要赢下他们,带着你多没劲。”
果然又是这理由,好歹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却连教她骑马都不愿,回回将她推给成渊,跟她有多麻烦似的。
明华莫名觉得兴致有些低落,樱唇一抿,别扭地不去看他:“哼,不教就不教,我找姒姒玩儿。”
她的声音突然闷了些,齐瑞扭过头,见她侧着身,于是俯身凑近她:“喂,小丫头。”
明华支着下巴,沉默不做搭理,齐瑞是极了解她的,他合上扇,故意用扇骨戳了戳她的腰:“怎么不理人啊,生气了?”
明华僵着姿态不出声响,但又因为怕痒忍不住地挪动想要躲避,谁知那人没完没了,非要逼得她出声,就在明华险些气急败坏将他撕了时,台下一众闲散官臣忽然敬肃了起来。
随即皆朝着一处伏跪而下,端正齐声:“恭请陛下圣安——”
皇帝总算是来了。
几丝云卷漂浮在万里晴空,和风习习,散尽了凛冬的冰凌,初春的气息温凉舒适。
齐璟披了身金纹薄甲,甲胄下是窄袖墨色轻袍,发绾冠簪,见惯了他平日里黑金蟒袍不怒而威的模样,眼下轻装上阵,虽丝毫未敛那睥睨天下于眼底的凌厉气势,但却多了分逸致的翩然气宇。
御乾宫的宫婢们皆随行在他身后,离他最近的,自然是云姒。
云姒跟在齐璟身后,即便是走在宫婢最前头,但她的步子极慢,而前面那人自是了然,为了照顾她,有意无意将脚步放慢。
从踏出养心殿起,那人就牵着她,不乐意跟她分开,连步辇都要拉上她同坐,不过以她现在的身份,是极不合礼法的,但昨夜一过,双腿本就虚软无力得很,未曾想某人大清早又折腾了她这么久。
实在是酸胀极了,走路都腿窝发颤,云姒只好搭了他的步辇来,快到校场又挣扎着要下来,说是不能叫官臣们瞧见了,尤其是徐伯庸那好事的老头,否则指不定又是一顿谴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