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不喜旁人说教,但对管鹤云倒还算客气,听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终于勉为其难点头。
管鹤云见状,乐呵呵叫人将小山高的书册送进了陆铮的书房,随后便心满意足离开了。
于是,自这日起,陆铮留在书房的时间,便越发的久了。
“夫君,”知知敲门而入,将捧着的糕点放至桌案上,才唤了陆铮一句,便见他起身过来了,手里还捎了本读到一半的帝王本纪。
知知卷起袖子,细白的手腕露出一截,含笑替陆铮倒了茶,道,“夫君这些时日读书辛苦了,我让膳房煮了枸杞茶,有明目之效,夫君多喝些。”
陆铮在书房闷得头脑发胀,他乃武将出身,虽识字,但于诗词歌赋一途,几乎一窍不通,叫他在书房待,犹如将只雄鹰束在笼中,实在折磨人。
头昏脑涨丢开手里的书,陆铮接了茶,一口饮尽。
知知见他神色,便晓得他心情不佳,也不劝他,又去笑盈盈夹了块糕点,柔声道,“这是膳房新琢磨出来的样式,用的梅子做的,酸酸甜甜的,我十分喜欢,便拿来给夫君尝尝……”
陆铮本心烦,但知知这样轻声细语的说着话,声音清软怡人,犹如夏日里的冰块般,实在令人通身舒畅,他一肚子的火不知不觉就消了,顺着知知的话,夹了那梅子糕来吃。
说实话,酸酸甜甜的,也不过分甜腻,吃起来刚好,但陆铮天生不嗜甜,偶尔吃,都是陪着知知吃几口,两块下肚,便不伸手了。
知知笑眯眯望着他吃,顺手将他搁在一边的帝王本纪捡起来,打开翻了几页,托腮道,“夫君今日看的便是这本麽?我好似在戏文里瞧过这个名字,唱的仿佛是帝后情深,”
她回忆了下,接着道,“那出戏里还有个娘家势大的贵妃娘娘,好似是个坏角。最后皇后死了,皇帝伤心得很,蛰伏数年,一举废了贵妃一家。”
陆铮忍不住笑着道,“那都是唱给你们小娘子们听的。”
知知眨眨眼,配合问道,“是么,那夫君同我说说。”
陆铮见她眼睛亮亮望着自己,一时来了谈兴,坐直身,将白日里看的关于这皇帝的生平,娓娓道来。
“皇帝登基时,借了周家的势,作为回报,便纳了周家的女儿为贵妃。后来,皇帝羽翼渐丰,不满周家干政,偏周家还不知帝王心思,一心想叫当了贵妃的周家女诞下龙子,好推他做太子。帝王自然不允,寻了由头废贵妃,要处置周家,周家不愿坐以待毙,怂恿群臣进言废后。周家到底根基深,皇帝才上位几年,受制于周家,不得不低头,废了自己的皇后。不过一年,废后便死于冷宫了。”
说到这里,陆铮轻蔑嗤笑了声,道,“废都废了,再来说什么情深,不过无能罢了。废后的死,虽是周家带的头,但一步步将自己的结发妻子推至那种境地的,却是皇帝本人。所以什么帝后情深,不过是拿来哄你们小娘子的。”
知知听罢,也替那皇后和贵妃觉得可怜,道,“皇后同贵妃是最无辜的,皇后无端端被废,又被害了性命。贵妃亦是,皇帝纳了她做贵妃,却又因为周家之事忌惮她,甚至厌恶她。”
陆铮颔首,道,“倘若我是他,一开始便不会同意纳周家女。周家要助我登基便助,不助便不助,以贵妃之位相许,不过与虎谋皮。堂堂男儿,不做这个皇帝,便活不下去了?不过是醉心权势,又无什么本事,只能靠着女子上位。当他的皇后,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被臣子逼着废后,这皇帝当得真够窝囊的。”
知知本来听得十分认真,待听到最后一句时,便又忍不住低低笑了声,眉眼弯弯应和道。“夫君说得对!我本来还以为这皇帝是重感情之人,还因帝后感情而十分感动,如今一看,不过尔尔。”
夫妻二人又就这书册聊了会儿,知知才起身,留陆铮一人继续看书。
陆铮本是个没这性子读书的人,因着知知偶尔来此,这样好学一番,竟也静下心读史。
眨眼的功夫,一年有余的时间便过去了,这一年,兖州发展得极好,管鹤云虽是谋士,但很擅处理政务,且他为陆铮引荐了许多人才,俱留在兖州,更为兖州增添了几分能量。
矿山冶炼也已成规模,年前的时候,军中十几万人马俱换了新兵器。
四月初时,管鹤云匆匆来了太守府,带来了个极大的消息。
北地霸主战胥和南边陈氏父子打起来了。
一年过去,天下大势并无太大的变化,除了兖州落入陆铮之手外,旁的州虽有些兵戈纷争,但皆是小规模的,于天下局势并未太大的影响。但这一场南北之战,却全然不是此前小小纷争能相提并论的。
管鹤云入内,沉声道,“天下十六州,蒋氏占了兖州,顾裴二家主并州,凉州无主,雍州薛氏,豫州许氏,徐州徐氏,唯二的霸主,便是战胥和陈氏。战胥一人占了冀青幽三州,且远东亦在他手。陈氏父子三人,据交广二州,并扬州西南部。二族素有龃龉,我早料到,有此一战。主公可有想法?”
陆铮目光落在面前的舆图上,不在意道,“他们打便打,我能如何,瞧着便是。倒是库房那些用旧了的兵器,看看哪一方要,卖个好价。”
管鹤云亦含笑点头道,“主公英明。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败,于天下的局势影响太大了。但战氏同陈氏这一战,非吾等能插手的,倒不如作壁上观,只可惜了徐州和豫州,夹在南北之间,这一回怕是不能独善其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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