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心头一颤,放在知知纤瘦背上的手,却不停地轻轻拍着她,道,“不怕,我回来了。”
“我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其实她哪有那么勇敢,她怕得要命,她就是个娇气的小娘子,没挨过饿,从来也没吃过什么苦。
角楼那么高,那么冷,吹得她压根拿不住那鼓槌;
打仗那么可怕,死人的尸体堆得那么高,哀嚎声那么凄惨,她每晚回来都做噩梦;
她最怕的是,城破了,她带着孩子一起死在广牧,再也见不到陆铮,哪怕一面。
她怕得要死,可她又不能害怕,连她都怕了,城里的百姓只会更怕,她得无时无刻装出无畏的模样,她得给这座古城的百姓信心。
“陆铮。”
“我在。”
夫妻二人久未见面,在内室待了一夜,无人打搅,却也没做什么旖旎之事,只余脉脉温情。
第二日,青娘便早早带了大夫来,守在门外,只等门一开,便叫大夫进门,替知知把脉。
女大夫还有几分眼熟,正是当时在卫所时,跟着学医的寡妇之一,如今都成了家了,但并未舍弃这门手艺,仍旧替妇人们诊脉。
女大夫摸了脉,又摸了摸知知的小腹,感受了下胎儿的位置,而后露出笑,道,“胎位很正,胎儿也很好。夫人这几日可是睡得不大好?”
她一说,陆铮立马道,“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女大夫不慌不忙道,“倒也不是。妇人怀孕,容易心神不宁,倘若白日受了惊吓,半夜惊醒,也是常有的事。”
不等知知说什么,陆铮便道,“那可要开些药?”
女大夫道,“是药三分毒,夫人又怀着胎儿,还是不要轻易用药的好。这几日先看看情况,只是妇人怀孕,心情波动大,大人最好能时常陪着夫人。孩子在父亲身边,也会觉得安稳些。”
青娘将女大夫领着出去了,陆铮愁眉紧锁,同知知说了一句,便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神色缓和了几分。
知知看得奇怪,不由得问他。
陆铮却道,“也没什么,我去安排了些事。”
顿了顿,又轻轻摸了摸知知的小腹,道,“等你平安生产了,我再走。”
想到得知他决定后,暴跳如雷的谋士们,陆铮满脸不在乎,他打天下是为了媳妇过好日子,为了打天下而委屈了妻子,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铮:对,我就是恋爱脑,随便你怎么喷!
而且我当了皇帝,我也要恋爱脑!
怜爱一秒钟一心想要帮主公打天下的谋士们……
第49章 裴晏安
衙署内, 陆铮托腮,坐于上首,底下是喋喋不休的谋士, 他的神情漠然,看上去心不在焉的。
底下谋士说得口干舌燥,稍微顿了顿,就这么个空隙,便被陆铮察觉到了。
他从容回神, 一副方才听得很认真的模样, 沉声道,“这些你们做主便是,我没意见。”
然后, 起身,疾步朝屋外走去,留下说到一半,还有一肚子话要说的谋士。
老大人一时反应不及,差点追上去,拽着陆铮不叫他走。还是身边同僚拉住他, 好心劝道,“何大人别追了, 主公的心思压根不在此处,你就是追上去,主公也不见得会理会你。”
他自认这话还算客气的,不是“不见得会理会”, 是压根不可能理会!
谁不晓得,年前时候,主公夫人为主公诞下一女, 自打那日起,主公就没正经来过衙署几回,皆是大事一处置,便不见人影了。
也就何谋士这种固执的老古板,还这样没眼力见,拦着主公回家看娇妻幼女。
何谋士气得胡子直抖,道,“主公——主公怎的这般荒废正业!”
同僚心道,这算什么荒废正业,本来也没什么事定要将主公请来,陆铮一贯用人不疑,除了军权拿捏得死死,其余皆能松则松。
身为跟随者,一边觉得有此主公,当感庆幸,比起那些疑心深重的主子,陆铮这样的,明显更值得他们效忠。另一方面,又不免有点,自己是不是干得太多了,被使唤得太彻底的疑惑?
当然,疑惑归疑惑,但来兖州效忠的谋士武将,依旧数不胜数,尤其是去年主公拿下豫州后,更是如此。
同僚好心劝慰何谋士,开解道,“你这话可说的不地道,主公将这些事交给你我,不是对你我的信任麽?怎的就成了荒废正事了?你说这话,岂不是让主公寒心麽!”
何谋士无端端被戴了顶“让主公寒心”的大帽子,愣了愣,哑口无言。
同僚又道,“再者,主公府内刚添了位小娘子,回去看看娇妻幼女,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又何必这样不讲情面。”
何谋士被说得满脸涨红,当真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那——那这些来投主公的文人武人,当如何处置?这总得主公见一面,再说留还是不留吧!”
同僚无所谓道,“这有什么的,背景没问题的,都留下便是。兖州难道还养不起他们?待主公有空了,自然会接见他们,正好借此机会,考较一下这些人的性子和本事,岂不是一举两得?”
“那……那行吧,听你的!”
两官员几句话,定下了前来兖州投陆铮之人的去留,却不想,这般怎么看都万无一失的法子,竟给自家主公找了个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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