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此处,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屋里放着两桶冰块,房间里十分凉爽,两杯热茶烟雾缭绕,幽幽地往上升,又渐渐散开,消失不见。
没一会儿,外头进来个婆子道:“夫人,三老爷来了。”
“去请吧。”说完,潘梦蝶又看着庄颜道:“他不去陪侯爷,来我这儿做什么?”
“想是侯爷要走了,他才来此处寻我的。”
“那正好,等他把你的事完完整整说给我听。”潘梦蝶转了个头,对绿萝道:“快去给三老爷备热茶来。”
穿着碧绿裙子的丫鬟听吩咐去了,穿蓝裙子的蓝烟又问:“三老爷爱吃酸甜的东西,要不要也拿一些来?”
潘梦蝶没说话,看了她一眼才道:“你倒是记得比我清楚……”蓝烟骇地低头,不敢说话。
“去吧,拿些蜜枣和山楂片来。”潘梦蝶语气柔和,像是没有责怪之意。
等两个丫鬟走了,屋里只有邓妈妈一个,庄颜才道:“蓝烟模样倒是不错,人也机灵。”
“机灵是机灵……算了,你小舅这么个性子,房中一个人都没有,要真能看得上她,也是好事一桩。”
黄家两老虽然不催黄不羁,心里还是着急的,若有个通房,那也是好的。
潘梦蝶才话落,黄不羁就挑起布帘进来了,身形高大,一身蓝色的绸布直裰,眉眼带笑,怎么看都不比别人家的好儿郎差。
“嫂子,您说什么好事一桩?”
潘梦蝶知道他素来不爱提这个,便敷衍道:“不关你的事,就别操心了,快坐。”
榻边有个靠背带脚踏的柏木椅,黄不羁扯了扯衣摆,就坐下了。
见他端正坐下,潘梦蝶又开口道:“庄家和崔家的事,颜儿都同我讲了,今个你也不用瞒我了,就在我这里把话说清楚吧。”
黄不羁本来也没想瞒人,他本打算在这件事实在不得解的时候,再告诉黄家二老,请他们出面。若一己之力能解决,方不至于累老父母烦心。正好前两日庄颜在信里说过,庄守义已经松了口,黄不羁也就不急了。
绿萝上了热茶,蓝烟上了点心,黄不羁接过热茶,拿盖子拨开翠绿清香的茶叶,吸了两口,方道:“那日从庄府出来,我迫不及待就去查崔博文的风流事。也巧了,崔博文竟然和昊哥儿同在镇砚胡同读书。”
听到这话,潘梦蝶担心道:“不会他们两个还是一个讲师吧?”
“不是,两人很少打照面,嫂子别担心,教不坏昊哥儿的。”
学里要是风气不好,昊哥儿难免受影响,潘梦蝶大门不出二门的迈的,听见一点坏消息又插不上手,肯定要担心的。
昊哥儿的心性庄颜知道,真要开始学坏了,黄家人一眼就能察觉到。
“那崔博文风评倒是很不错,学里的人大多对他都是夸赞之言。”
这个庄颜知道,崔实和崔博文的风评都很好,至少在举业上态度是很不错的。
潘梦蝶知道黄不羁手里已经有不好的证据了,黄昊与崔博文又在一处进学,她实在怕自己儿子被影响,于是对此后生已经有了几分不好的印象,语气冷冷道:“这世上表里不一的人多了去了,况且读书勤奋能说明什么?也不能证明他就是个好人。你瞧你,虽不爱读书,我看着比那些爱读书的还强上几分。”
嘻嘻笑着,黄不羁道:“嫂子今日倒是难得不训我了。”
潘梦蝶不是爱训他,只是两老时常为他忧心,黄出右也常念叨这个弟弟,日子久了,她也被影响了,加上又担心长辈的身体,肯定免不了说小叔子几句。但也都不是刻薄话,一家子的关系依旧十分和睦。
“快别贫嘴了,你查到了什么?快说吧。”
喝了口茶,呼出一口热气,黄不羁道:“我找朋友替我奔走了一下午,什么都没查到,那厮面上友善老实,同窗和先生们,都十分喜欢他,愿意跟他亲近。他亦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得了好书也愿意和大家共享,说他坏话的人倒是一个都没有。即使不喜欢他的人,也只是嫌他太过实在罢了。”
黄不羁讲话像说书一样,讲故事有起有伏,吊足了听众的胃口。
庄颜知道黄不羁查不出来,又说平南侯帮了忙的缘故,最后这大手笔肯定是侯爷的,方催道:“舅舅,你就别卖关子了,这又不是叫你说史书。”
潘梦蝶本来听的带劲,听庄颜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接话道:“你便一口气说了吧。”
嫂子和外甥女都不叫他过过说书的瘾,黄不羁有点郁闷,撇撇嘴,道;“好吧,直接告诉你们得啦!后来是侯爷那日来找我的时候听说了此事,只花了一晚上功夫,就打听出来崔博文竟然引.诱过他恩师的小孙女,隔日我便写信叫颜儿来,偏她病了,事情就拖到了今天。要不是颜儿说她爹松了口,我早把那禽兽的事散播出去了,叫他名誉扫地!娶个泼妇辖制他一生一世!”
引.诱恩师的孙女,这等龌龊事,亏他做得出来!
潘梦蝶皱着眉问:“崔博文做的事怎么一点风声没有?难不成学里的人都是瞎子聋子?”
黄不羁便把他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崔博文十五岁的时候有个姓林的主讲先生非常喜欢他,常常私下里给他珍稀藏书,同他讲义,教他如何制艺。许多学生都羡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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