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光笑着点点头。
又聊了一会儿,场地已经准备完毕,容光深呼吸一口气,抿了抿唇,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抿抿唇,抬脚躺在了床上。
*
“公主。”副将站在不远处的窗边,皱着眉,望向床上的人影时,目光之中不掩担忧,说道:“床上躺着的人……当真是江文谋姑娘?”
“何出此言?”姬嬴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副将。
副将跟在她身边很多年了,几次战场上跟着她一起出生入死,相处起来更像是亲兄弟,说话的时候,也就不像是外人一样,还要顾及那么许多。
闻言他垂下头,语带艰涩,说道:“属下只是以为……自己是认错了。”
当年的江文谋双颊丰润,眼中光彩夺目,笑容灿烂逼人,不管到哪里,哪怕她永远都立于姬嬴身后,可依然从不曾掩饰的住自己的存在,也永远都是所有人目光的中心点。
因此,姬嬴永远不敢带她去宫内,生怕她会被人看到。
可现在的江文谋……
副将低下头,隐隐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江文谋姑娘似乎瘦弱许多,属下瞧着……一根手指就能将她伤到一样。”
他从前是打不过江文谋的。
整个公主府上上下下,除了长公主之外,就没有一个人能打得过她。
可现在……
时移世易,当真是令人唏嘘。
姬嬴闻言沉默了一瞬。
军医已经拔出了银针,满脸的忧思,说道:“老朽无能。”
姬嬴心中一沉。
“床上躺着的这位姑娘,脉象混乱,时沉时浮,看她的模样,曾经大约也有一身的好武艺,只是不知为何现在看不出一点踪迹,内府空空荡荡,内里虚耗相当严重。如果能平心静气,安心静养的话,或许还能活个二三十年……”
“如果忧思过度,积劳成疾……”军医低叹一声,摇摇头说道:“怕是不剩下几年的时光了。”
副将送走了军医。
他走后没多久,床上的江文谋便发出了阵阵无法抑制住的咳嗽,然而她表情狰狞痛苦,眉毛紧皱在一起,却完全睁不开眼睛。
姬嬴的手紧握成拳,目光死死的看着床上的人,可最终,她还是闭上了双眼,长叹了一声,伸手将床上的人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另外一手微微使力,于一拳之后的位置,轻轻给她顺着气。
没多久,江文谋的咳声逐渐平缓了下来。
她喘着气,向后看了一眼,抿抿唇说道:“公主……”
姬嬴再一次冷下了脸。
可到底没舍得推她,而是在她身后垫起了厚厚的靠背。
一些做完之后,姬嬴才终于问道:“你来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江文谋闭上眼睛,抿了抿唇说道:“我能……喝杯水吗?”
姬嬴静了静,还是去桌上倒了杯水给她。
水还是温热的,显然一直有人在特意更换。
军中已经紧张成这样子,五千余人的内城人人自危,可到她手上的,居然还能是一碗热茶。
江文谋扯了扯唇角,勉强勾出了一抹笑意。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江文谋抿了抿手中的热茶,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四肢百骸开始渐渐回暖。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轻喘了一口气,说道。
“酉时。”姬嬴说道。
江文谋喝完一杯水,将杯子放在一边。
她轻声说:“我这次来,是有要事和你相商。”
姬嬴静静地看着她。
江文谋苦笑一声,抓紧了身下的被褥,说道:“我知道你在城下密道中一次性埋了数吨□□,也知道你这次……根本就不想活了,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守这个城,打算跟他们同归于尽。”
姬嬴面无表情,静静地听着她说道:“可你不能死。”
“皇帝已然油尽灯枯,近些日子已经不太能吃得下汤水了,新帝羽翼未丰,你若是死了……”江文谋说道:“朝堂动荡,内忧外患之下,礼朝倾塌不过是须臾数年的问题。”
“你待如何?”姬嬴反问道,“我若不死,父皇留下的五万人也会前来将我就地格杀,甚至不惜赔上全城百姓的命给我陪葬。”
“你说赵武德那个莽夫?”江文谋勾了勾唇角,于跳跃着的火烛之下,她的面容看上去柔和了些,“他威胁不到你——起码近日,威胁不到你。”
姬嬴慢慢的看着她,没说话。
温眸抿抿唇,垂眸说道:“太子殿下早早得到了消息,命他手下镇守边关的两万人马扮做了你的模样,连夜往南蛮的方向去了,赵武德有勇无谋,听说是你临阵脱逃,已经带兵过去追人了。”
“太子下的令?”姬嬴挑挑眉毛。
江文谋见计谋被戳破,也没说什么,清清嗓子说:“是我诓他的,太子年岁尚小,想不了这么周全,只一听说你如今身受重伤,腹背受敌,便将他手中的令牌给了我。”
提起这个一母同胞的幼弟,姬嬴叹了口气,说道:“难为他了。”
“你觉得他为难,那你就不想想你自己吗?你如今的处境,就不为难了吗?”江文谋呼吸急促,抿抿唇,掩下了眼中的某种精光,说道:“如今北狄与东夷联手,破了如今四方针锋相对的局势,南蛮一向势弱,这么多年苦苦支撑已是难上加难,靠着每年和礼朝的经济往来,以及兵力增援,这才勉强支撑,一旦礼朝破溃,他们就连附属小国的根基都稳不住了……只剩下灭国一条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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