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起自然知道她在愁什么。
只是那时江相家事,他身为储君,有些事情不适合参与,自然还是等路上的江锦到了再与她说明。
江苒这便要告辞,裴云起看了一会儿,忽然叫住她,“外头路滑,我送你罢。”
两人心事各异,一前一后地撑着伞,慢慢地走出去。
此间山路略有休整,虽至雨季,倒也不至于泥泞不堪,只是青石板到底有些路滑,她踏上台阶,身子歪了一歪,边上便伸出一只手来,及时地扶住了她。
江苒忙重新站稳了,低声道谢,又笑说,“……说来先头还不曾谢你赠花解围,如今又承你的情。”
“无妨,”裴云起说,“四娘子于我有救命之恩。”
他的眼睛漆黑得深不见底,江苒不期撞进他眼底去,又忙撇开了头,有几分慌乱,只好又胡乱地没话找话,“……您的玉佩还在我手中,那诺言是否仍然有效?”
裴云起自然知道,眼前看着无害又可爱的江四娘子城府颇深,这样问来,定是又有算计。
可他看到伞下的江苒眼睛亮亮的,像是很努力地鼓起勇气说出这个问题,他便觉得随口答应了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于是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江苒这些时日昏暗的心情忽然变得明朗了几分,眼见着前面就要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她便微笑着,动作轻快地向他行李告辞。
裴云起见她高兴,自己便也莞尔。
一转身,一个女暗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裴云起看向她,“不是叫你一直候在她身侧吗?”
暗卫忙道:“四娘子这次来烟雨台,并不带我们这些新来的人,我便盯着殷姨娘的院子那头,觉得有些奇怪。”
裴云起背着手,慢慢往来时的路走去,淡道:“你且说来。”
而另一头,江云虽同江苒同居一院,然而两人相看两厌,并不曾一道走动。
这日江云才从外头走回来,便见殷氏身边丫鬟来了,她忙问,“这是怎么了,娘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丫鬟摇了摇头,旋即附在她耳边说了些话,江云听了大惊,忙问,“她到底瞒了什么?”
丫鬟摇了摇头,悄声道:“娘子可要回去瞧一瞧?”
江苒同蓝依白约了在芭蕉下作画,半路却起了小雨,遂半路折返,却恰见江云行色匆匆,似乎打算离开烟雨台。江云心里有鬼,便先发制人,试探着道:“姐姐最近去做什么了?总是不见人影呢。”
“山中景色姣好,便逛了逛。”江苒随口道,旋即发现江云满脸心不在焉,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先头我说要来芭蕉宴,你兴致冲冲来了,如今是做什么,忽然要走?”
江云哪里敢说,只好牵强地笑了笑,“我姨娘忽然生了重病,丫鬟才递了消息过来,我这便要回去看看呢。”
江苒微微眯起眼,忽地伸手,拔下了对面人发间的一枝珠花。
米珠攒成的珠花生动又美丽,珠光盈盈,名贵别致,在定州城这样的小地方,算得稀罕珍贵。
这枝珠花,来的路上,江云并未戴着,显见最近不知从谁手上得到的。
江苒将珠花拿在手中把玩,嘴角微微透着几分嘲讽的笑意,忽地抬眼,瞧见江云坐立不安的样子,笑意便愈发深了,“妹妹,姨娘教过你如何献媚讨好,不知有没有教过你,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随便拿,不然容易惹麻烦上身?”
江云面色僵冷,只能梗着脖子道:“我不知姐姐在说什么。”
江苒轻轻笑了一声,将珠花掷回她怀中,淡淡道:“你还是先回去看看殷姨娘罢,我瞧你如今也没旁的心思。”
江云拿捏不准江苒是否知晓,听她这样一席话,只觉面上发烧,一直到了殷氏跟前,她才敢发作起来,掩着脸哭泣道:“同样是江家的女儿,她凭什么教训我!”
殷氏脸色有些苍白,然而眼神却雪亮,她用力地抓住江云的手,“……别急,咱们娘俩这一回,一定能够扬眉吐气!”
江云倒有些不明所以起来,“娘,到底是什么事情?”
殷氏拍了拍手,示意她走入道屏风后头,这才扬声叫人将人带进来。
江云便隔着帘子,看到了满脸惨白的赵乳娘被押进了门内。
第23章
却说殷氏这头,江苒得意,她和江云很是苦闷了一段日子,直到今日,事情却忽有转机。
她原本还奇怪为什么江苒要叫自己的乳娘来,便留了个心眼儿,叫人去追那赵乳娘,不料她竟像是避祸一般逃得飞快,这愈发叫殷氏起了疑心,便使人骑着快马,足足过了数日,才追上赵乳娘,将她带回来。
如今江云在屏风后头,赵乳娘已是第二回 被带上来,她面如死灰,额头前一片血肉模糊,只是拼命地磕头,道:“姨娘,我已将事情和盘托出,还请姨娘发发慈悲,饶了我那孙子罢。”
殷氏喝着茶,打量了赵乳娘一番,轻轻笑了笑,道:“你且别急,我应了的事情,自然会践行的,你且将先前的话,再同我仔仔细细地说一遍。
赵乳娘眼中含泪,她先前已被逼问套话过一回,一开始自然是打死也不说的,直到殷氏将她命根子一般的孙子带上前来。赵乳娘叫人捂着嘴,不能呼喊出声,只能看见旁人将孙子拉到她跟前,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被人打了一顿,便只会呜呜地哭,害怕得小脸苍白。赵乳娘宠着孙子,将其视作命根子,一时眼里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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