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裴云起忽然寻上门来,文侍郎简直想都不敢想, 下意识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
裴云起看着他,似乎有些不太适应,蹙着眉,好半晌,才道:“孤听说了文大人家的七郎君,同江熠的那些事儿,江相是朝廷肱骨,文大人亦是六部重臣,若有不睦,乃是朝廷的损失,孤自然是要过问的。”
江苒心道:不愧是太子殿下,“我要管闲事”这种话,都能找出这么正大光明的说辞来。
江熠听说了自己的名字,敏感地竖起耳朵,他如今乃是蹲在书架后头,同桌下的江苒恰恰能够完美地对上眼神,便努力地用眼神表示了一番自己的委屈与冤枉。
江苒只当瞧不见他挤眉弄眼的样子,继续听了下去。
文侍郎叫太子殿下这么一问,哪里还绷得住,立时便变了脸色,颇有几分愠怒道:“微臣知道殿下公允,可是那江熠坑害我女儿在先,谋害我儿子在后,这样毫无廉耻法纪之徒,简直是污了江相的门楣!”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帝后对于江熠平日多有维护,所以投毒案发之后,不仅仅是太子火速赶到镇住场面,随后更是无人再敢过问,文七郎如今元气大伤,卧病在床,这份公道,文侍郎根本不知道该找谁去讨要。
所以素来贤名在外的太子殿下一旦找上门来,文侍郎便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愤懑了。
他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似乎想要略略平复自己的心情,可语气之中,仍然带有难以言喻的沉痛与急促,“臣的家中,虽然儿女众多,可平日所疼惜的,无非是臣的先夫人所出的这一子一女,如今他们都遭人陷害,臣作为一名父亲,心中悲恸非常,却不能也不敢为他们讨回公道!”
江熠脸部似乎轻轻一抽,像是有些恼怒,可他知道妹妹便在书桌下瞧着自己,便强行按捺住了。
裴云起亦是不动声色,他所落座的位置便是江苒所在之处,江苒便能听见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只是道:“七郎之事,尚无定论,只是先头你家九娘托人上门求亲,反遭了江熠婉拒,这原非大事,何至于此。”
“自然不仅仅是如此!”文侍郎急了眼,他猛地走到桌前,给自己灌下一盏茶水,才努力平定了面色,“九娘……九娘她……”
江苒、江熠都已经猜到了他所想之事。
可是这二人反倒有些不明白,文侍郎到底是在做戏,还是同样被瞒在鼓里?这后头的差距可大了,牵扯到的搞鬼对象,也各有不同。
文侍郎仿佛颓然,停顿了许久,才像是狠下了心。
裴云起身上有一股叫人信服的沉静,在此感觉之下,文侍郎便开口,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真相,“……先前,九娘在闹市之中,险些被纵马的纨绔子弟伤了,是那江熠挺身而出,将九娘救下。他仗着于九娘有救命之恩,又贪图九娘的美貌……”
江熠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平心而论,文九娘的确勉勉强强能算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小娘子。
可那也要看跟谁比!
便是将她放到江苒跟前,都不过萤火之辉,又不是什么倾城美色,这得多大的脸,才能觉得会被人贪图???
裴云起却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听着。
文侍郎一面说着,一面偷偷地抬眼打量裴云起的面色,见他平静以对,似乎没有太多偏袒的意思,不由感到了几分欣慰。
他这才敢将后头的话说全了,“九娘不谙世事,又叫江熠的身份同外表骗了,竟是被那江熠哄着干了许多过分之事!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如今的世道,京城里头对女郎们一般不会过多苛责,可未婚之时,便闹出了这样天大的丑事,什么爬墙幽会之流便也罢了,甚至越过了雷池!这样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别说文九娘了,便是整个文家,都会遭到牵连。
所以文侍郎对着女儿乃是千般万般地嘱咐,不许同外说出,便连她的几个异母的兄弟姐妹都没有告诉,只告诉了文七郎一人。
文七郎是九娘的胞兄,听了妹妹出了这样的事情,当时便气得要去找江熠拼命,到底是叫文侍郎拦了下来。
若是能够就此成全一段姻缘,那早些成婚,也能将这桩丑事敷衍过去。所以文侍郎没让儿子去找江熠的麻烦,而是寻了一个媒人,假借提亲之名,想要将此事瞒天过海。
可万万没想到,相府居然会……拒绝这门婚事!
文九娘是被江熠哄骗了去的,而今他拒绝了媒人的介绍,简直就是将文九娘在往死路上逼!
偏偏这时候,老天爷雪上加霜,文九娘竟是被查出了喜脉!
文侍郎心疼女儿,知道此事若是不能遮掩过去,必定会毁了孩子的一辈子,因此一心为她寻觅,终于寻见了一名丧偶的江南富商。商人并不讲究这些,又身份低微,以文侍郎的地位将其操纵起来那是轻而易举。所以文侍郎便匆匆给文九娘订了婚,将婚礼留在了半个月后。
这样匆忙,的确是委屈了女儿……可又有什么办法!
文侍郎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他冲着裴云起连连拱手,又是心酸又是愤恨不已,“七郎那孩子最是疼爱妹妹,知道了此事后,难免有些冲动,谁知道……谁知道那江熠会这样歹毒,竟然连我的七郎都不放过!”
裴云起淡淡听着,闻言,只是道:“有何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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