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的旱烟也不抽了,砰砰几下从桌子上磕到地上,用脚啪啪几声踩灭了火星。这村子出了这么件事情,他作为上爻村的管事的,可是要担责任的, 要是一个处理不好,群众起了意见,那他这个大队长也不用做了,回家种红薯吧。
这叫他怎么可能不对他恨的牙痒痒。
他布满皱纹的脸也垮了下来,目光深冷,抖抖身上的外套,转到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冷笑了一声:“我不跟你绕这些,你还觉得是小孩子的游戏呢,你说不说都不得紧,一会你爹到了我们问问他就知道了。”
“切……随你。”赖猴子不过十六七的样子,原本长的白白净净,现在脸上都是伤,肿的厉害,他自己倒是不怎么在乎的样子。
“你!”大队长气的用烟袋子指着赖猴子,手都在抖,气的脸色铁青,脖子似乎都粗了一圈。
大队长做了十几年的大队长了,今年的年纪不轻,众人担心他背过气去,几个围着看热闹的与他相熟的村民赶紧的上前又是倒水又是顺气。
几个劳力还想着揍赖猴子一顿,只不过他现在可不是昏迷的了,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他们,劳力们怕他之后告状什么的,只是板着脸恨恨的看着他,走过他的时候人人都吐一口唾沫。
烧人粮食,这是断人的命,这是控制及时,要是控制的不及时,不知道还损失多少。
屋子里吵吵嚷嚷。
宋栀他们跟在一帮有些激愤的妇女中间一起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场景,妇女们一见到小贼是气的就骂。
骂声唾沫星点子落在身上都是不痛不痒的,赖猴子显然是让人家给骂多了,一点情绪的变化都没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大队长更烦了,一声轻喝让这些娘们都安静一点,这些婆子粗俗,可能不见得怕天王老子,但是对于权威尚在的大队长,他们还是有点怕的,一个两个的缩着脖子噤了声,或蹲或坐的靠在了墙角边。
见屋子里终于安静了,大队长按按眉心,冲着宋栀二人招了招手,说道:“明安夫妻两个,你们家受祸最严重,过来看看他这副不要脸的样子。”
见他面上还是一片毫不在乎的样子,冷冷哼了一声道:“你别闭上眼睛装死,等你爹来了,这些东西,都得赔。”
宋栀和齐明安应声走上前去,大队长对齐明安已经诸多优待,虽然分了他们家不太好的地,但是这是他顶着压力争取下来的,齐明安开荒地,他也不说什么。
见他过来,又觉得他因着腿的关系不能久站,还让他赶紧坐下,宋栀跟着站在了齐明安的后面,大队长在问昨晚上的细节。
宋栀溜着眼的观察他,他微扬着头,没有被绑住的腿还能抖来抖去的不老实,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害怕。
他半闭上眼,眼珠子滚了滚,抬眼就看到宋栀,眼中逐渐浮现轻佻。
“谁家大姑娘啊,你们上爻村还有这么漂亮的呢,我还以魏玉娟够好看的了。”
宋栀白俊,虽然二十多了,但是嫩的像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似的,他认不出也不奇怪。倒是赖猴子,真不可惜大家给他起的这么一个名字,他是又油又赖,所作所为倒像是个老癞头。
宋栀的眼中闪现出厌恶,却也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问道:“怎么,你认识魏玉娟?”
“不认识。”他摇了摇头,眼珠却向右看,明显是撒谎的征兆,晃了晃脑袋,笑道:“不过你俊多了。”
被人扇的烂了半边的嘴,还能撅起来吹了个口哨,长长的一声哨,然后又挨了宋栀一个嘴巴。他倒是不生气,咧着嘴嘿嘿的笑。
齐明安站起身,把宋栀藏在了自己身后,眉头皱的紧紧的,眼睛里的情绪更是沉郁难明,声音低沉:“我媳妇,怎么了。”
赖猴子不知害怕,重重啐了一口唾沫出去,然后满眼的不屑,说道:“那你这小媳妇是哪里都好,就是眼睛瞎了,怎地看上你个瘸子?”
说完他还自顾自的咯咯的笑了起来,但是满屋子的人却都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安静。
齐明安扶着椅子,他的腿不好,须得扶着东西起来,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到了赖猴子身边。
碰的一声,闷闷的似乎是皮肉相接触的响,然后又是几下,赖猴子被齐明安打的呕了三两口血出来,粘稠的混着唾液。
齐明安用脚在地上碾了干净,他的面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轻轻的抿着嘴,眼中冷凝,然后按着他的脸用手一点点的擦干他的嘴角的血。
就是稍微有些用力了,又把他的嘴给撕破了,他没有什么被激怒的表情,脸上只是一片平静,嘴上道:“我看你说话说得不清楚,我给你撕大点,你再好好的跟我说,刚刚说了什么。”
老实人的愤怒,总是这么的无声无息,可以摧毁自己,也可以摧毁别人。
赖猴子已经被打的说不了话了,虚弱的挂在绳子上,他只顾唉唉的叫着,周围却响起了叫好声。
齐明安厌恶的在他身上擦干净血,赖猴子眼珠子转了转。
还没等更进一步的审他,两个人骑着自行车闯进了大院里,为首的看起来差不多五十岁,方下巴,下巴上满是胡茬,面目严肃,大步的就往屋里走。
后面跟了个跟他极像的青年人,推着自行车放好,只是对着笑,看上去倒是蛮好相处的样子,这是他大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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