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鸾心思微转,广东南路的广州府可是设有市舶司的,掌管着所有海上商船的贸易,而且是要抽取实物税的。她记得,圣人登基之初才调过海关的实物税和贸易税,实物税要达到20%的。能在市舶司任职的,借用职位之便,随便走私点东西回来,就能富得流油吧。所以,梅彦到底揭穿了什么,她大约猜得差不多了。
“现任广州市舶司的市舶使是谁?”阿鸾突然问了一句。
谢涵早就习惯了妹妹的敏锐,接口道:“你该知道的,是咱们那位五姑父。”
冯肃?阿鸾还真不知道这位五姑父居然去广州任市舶使。她有些无语的道:“五姑父是眼见升职无望,改为奔钱使劲儿了么?”要知道自从冯肃送女入魏王府,又与姑姑和谢大人闹翻之后,他们两家几乎再无来往。而冯肃即使送了个女儿去魏王府,这么多年来也从未升过官。如今,不说梅彦、谢洵两人,就是陆离都已经与他官位相等了。
“他才去了不到两年,就已经与广东南路的巡抚、布政使、巡察使搅和成一团,欺上瞒下,不知送了多少银两入魏王府。”谢涵提到冯肃之时满脸的不屑,没有那份能耐就老老实实的当他的国子监祭酒,虽说官职不高,但至少官声清明。能耐得住性子熬上几年,其间稍稍把国子监管得严格一些,日后圣人自会有所安排的。君不见,上几任国子监祭酒如今过得都不错。只有他,没有能力还没有耐性,连眼力都没有,巴巴的去了广州市舶司给人家捞钱顶锅,还自以为受到了重用。呵呵,实在是难以找到这么蠢的。
陆离道:“关键是他送入魏王府的银子都给了其女艳娘,魏王在圣人那里痛哭忏悔,但就是不承认钱入了他的口袋。”
阿鸾了然的点头,“也就是说,他捞银子去了不假,却是给魏王捞的,出了事又被扔出来顶罪了是么?呵呵……”她中肯的评价了一句:“真是蠢得出类拔萃。”
陆离道:“不过是贪念在作祟。”
“所以,是梅大哥收集了证据,参了五姑父?”阿鸾把得到的各个答案接到一起,得到一个结论,接着她摇了摇头,“若只是参了五姑父,二哥得特别高兴,不会是这幅表情。”阿鸾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向陆离和谢涵,满脸的不敢置信:“不会是我想的那种吧?”
谢涵问道:“你想的是什么?”
“能让长离与二哥这般担心的,梅大哥不会是把整个广东南路的官员都参了吧?”这已经是阿鸾能想到的极致了。
陆离表情沉重的点了点头,“不只是参了人,师兄的证据十分充足,甚至还设计,抓了几家私下豢养的死卫,又撬开死卫的嘴,把所有的怀疑都砸实了。”单就这件案子来说,陆离并不替他师兄担心,因为梅彦真是的做到了滴水不露。他担心的是,此案牵连之人极广,那些倒台的官员与朝中各个皇子牵扯极深,梅师兄这样,日后难保不会遭人报复。
说句太过实在的话,圣人年纪一年大似一年,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崩逝,下任皇帝有很大概率会在几位成年皇子身上。梅彦这一手,等于是把所有可能成为未来皇帝的皇子们都得罪了,万一他们心怀怨恨,登基之后清算老师和师兄怎么办?这一点,才是陆离与谢涵两人焦虑的所在。
阿鸾很清楚丈夫与哥哥的担心,她把声音放得轻轻的,“既然有可能成为死局,那就选个大家都想不到的人当太子好了。”这事做下,有可能成来皇帝的皇子们都跟梅家结了仇,自家丈夫是梅先生的关门弟子,谢大人又与梅清交好多年,如今在朝堂上更是相扶相持、缺一不可。与其等着未来的皇帝清算他们,不如就让跟这件事有关的所有皇子都当不上皇帝好了。
谢涵下意识的反驳道:“怎么可能?”
阿鸾把话说出口,整个人到是完全的沉静下来,听见哥哥的话,轻挑秀眉,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圣人体弱,万一那个皇子想不开,要逼宫呢?”只要皇帝还没有选好最佳继承人,弄点小打小闹的根本伤不了这些皇子们分毫,只能让他们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才有可能动摇皇帝的决定。
而且,以阿鸾看来,永平帝明显是对所有的成年皇子都不满意,要不然他早就选出太子的人选了。或许,还有他身体渐弱,不肯再挑出年轻力壮的继承人,怕威胁到他的权利。“圣人这么久都没有选好太子,显然诸位皇子都不是他心中满意的继承人。”阿鸾眼波流转间明艳不可方物,她说出来的话,却令陆离和谢涵两人深深的震撼,“既然都不满意,那就该抛掉现有的继承人,从头选。”
“小妹!”
“阿鸾!”
陆离和谢涵面面相觑,惊呼出声之后的头一个动作就是跳起来,去看厅外都有什么人。
阿鸾掩唇轻笑,“夫君和哥哥不必惊慌,我手下的丫头个个都识趣得很。”从陆离和谢涵踏入花厅之时,除来上菜,整个花厅周围二十尺之内都不会有人,阿鸾的丫头们都站得远远得守着门和窗户。“夫君和二哥也太不起我了,咱们在自家说点事儿,还能露出去不成?”管家娘子就是有说这种话的底气。
谢涵冲着妹妹竖起大姆指,“小妹最厉害了。”他这会脑子还是有点浑,还有点兴奋,总得就是轻飘飘的。
陆离则是在沉思,把妻子刚刚的话在心里反复思量,发现阿鸾的提议虽然危险,也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若是好好计划……他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可恨他现在回不去京城,没法跟老师和岳父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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