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宥望着雍炽远去的方向直想翻白眼。既然是乐事,怎么也没见您亲自下来跑着啊?
雨滴密密匝匝落下,打湿了齐宥的衣袍发丝。他举目四顾,廊檐下有躲雨的人,雨幕中也有不少举着伞步履匆匆的宫女太监。
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劝他避雨,没人敢把伞递向他,甚至没人敢和他对视……
一道旨意,足以把所有人的善意抹杀。
齐宥叹口气,决定自立自强,凭借回忆往大殿走。
前路被雨水溅起的白雾覆盖,寒冷的湿意沁入心底。
齐宥是个路痴,刚进大学校园时,好几次都在下课后找不到宿舍楼……排云台很大,大到齐宥毫无悬念的迷路了……
急雨轰然落下,比方才还猛烈不少。衣服湿哒哒的贴在身上,齐宥白净的脸上沾满雨珠。
夏雨下得急,停得快,齐宥举袖过头,眯着被雨水蜇得涩涩的双眸,决定先寻找避雨之地。
也不知这是什么鬼地方,周遭竟看不到一个亭子,连个廊檐也遍寻不见!
齐宥全身湿透,冒着大雨奔向汉白玉石桥旁的柳树,树木粗壮,足够他避雨。
齐宥刚呼出一口气,便听到轰隆隆的雷声响过……
齐宥:“???”
都说雷不劈好人,但他既然穿进这么毒的小说里当炮灰,可见老天并没有把他划入好人的阵营。
齐宥决定还是离树远点为妙,一咬牙再次跑进风雨。
终于在雨帘中望见半人高的石桌和几把石椅。齐宥顾不得许多,猫着腰躲在石桌下,终于呼出一口气……
大殿内,雍炽望着如瀑般汹涌的雨水。眉目愈发冷峻。
冯公公窥他脸色,赔笑道:“瞧瞧,这雨竟还越下越大了,想必西北的干旱今年定是能缓解,这是好兆头啊……”
雍炽凝重的面色丝毫没有缓和。
脑海中闪过少年冲进雨中的背影,只因前路有他敬爱的人,冰冷浸骨也不会有丝毫恐惧。曾几何时,年少的他也曾冒雨跪在阶下,呜咽着向父皇苦苦恳求一道恩旨……如果那时的少年知晓赤子之心会换来欺骗,还会那般无畏么?
此生不会有答案。
望着窗外暴雨,半晌,雍炽倏然开口道:“听说雨中观荷最是有趣,也不知万寿湖中的荷花如何了?”
冯公公眼珠一转:“陛下不如亲自去瞧一眼,若是荷花有灵,也要感谢陛下冒雨前来的恩典呢。”
一道雷声轰然落下,雍炽大步走出殿外:“起驾,朕要去万寿湖!”
冯公公忙摆着拂尘催促小太监道:“没眼力见儿的东西!乘舆伞帐呢,赶紧备好!”
迎着滂沱大雨,雍炽起驾,垂帐华盖遮住漫天雨丝,湿意丝毫落不到君主身上。
侍奉雍炽的皆知道他是个任性的主儿,眼下只能冒雨奉陪,心里却在埋怨万寿湖的那几株破荷花。
肩舆上的雍炽很快看到那抹月白色的袍角,他用玉扳指轻叩扶手:“停!”
电闪雷鸣,雨声劈里啪啦接连不断,齐宥躲在堪堪能躲避风雨的石桌下,想着前世的亲人朋友,头脑开始混沌,委屈得直掉眼泪。
人就是这样,一旦开始委屈,心态直接塌方。有雨声做遮掩,周遭又空无一人,齐宥独自哭了个尽兴。
此时他哭到尾声,头脑昏昏沉沉,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雍炽走下肩舆,撑伞走到齐宥面前时,正看到少年啜泣的场面。
石桌的桌柱宽大,他正拼命缩着手脚往桌下挤,想要少受一些暴雨的凌虐。可那雨丝裹着风,依然毫不留情的砸到他身上。
漫天的大雨快把少年吞噬掉了。
雍炽眼眸微暗,走至桌边蹲下身,撑伞笼罩住桌沿,对里头的少年冷声命道:“出来!”
少年非但不出来,反而更往后移动了几分,喃喃道:“不要,回……我要回家……”
雍炽半蹲着身本就不耐,听他说出不字,神色更是一冷:“再敢耽搁,朕立刻叫人把你拖出来!”
齐宥浑浑噩噩中被吓得肩头一缩,正想抬起头,额头登时撞到石桌上。
好痛,齐宥捂着愈加昏沉的脑袋,嗓音夹带着无助,不管不顾的轻声恳求道:“我想回家,放我回家吧。”
他好想回家,就是让他离开大学重返高三,再熬一次高考都比在这儿伺候暴君强……
雍炽神色不予,冷冷扔下伞,一把将那团湿漉漉的月白色揪出来,打横抱起。
冯公公一怔,立即轻手轻脚的帮二人高举起伞。
雍炽垂眸,齐宥脸上的倔强被雨冲刷得干干净净,湿透的发带可怜巴巴垂在胸前,双眸迷蒙,嘴里还念叨着:“放我回家……”
声音沾染雨意,软软糯糯像撒娇,嘴里说着放我回家,湿冷的身体却感受到了雍炽炙热的体温,忍不住想要贴得更近。
雍炽想起万寿湖畔刚出生的小鸭子,湿漉漉的,却偏爱贴人,等人真的要上手逗他时,却奶凶奶凶的拿着嫩黄的嘴巴啄人。
他冷哼一声,脱下大氅把人裹住,皱眉丢到肩舆的角落。
沿路上,齐宥半昏半醒,嘴里偶尔轻轻浅浅的念叨:“我要回家……”
雍炽皱眉,齐家向来迂腐,齐宥被召入以荒淫为名的排云台,齐家定是又羞又恼,以往的进谏皆是齐家父子领头,今日两人却如同鹌鹑般躲在家无颜踏入排云台一步,还不是因为这位齐家小公子被扣押在了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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