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宥揉着被敲疼的地方, 气鼓鼓不语。
雍炽用臂膀环住他,眸光停留在那束花上,戏谑道:“朕是在想, 此花再次开时, 阿宥已成朕的枕侧之人。”
雍炽的语气很缓慢, 乍一听色气满满, 细品之下竟含着满足的怅惘。
他馋自己身子到这种地步了?
齐宥一顿, 心里生出涩涩的不自在, 嘴上只大着胆子调侃道:“陛下怀着这心思赏花, 臣觉得花都不干净了。”
“这样最好。”雍炽反而嘴角轻翘, 得意道:“朕回去就要在寝殿里遍植芍药海棠,好让你每次进殿,都能时刻谨记朕对你的心思!”
齐宥:“……”
果然这种程度的调侃非但没有杀伤力,还能让暴君更得意。
可心里竟然密密匝匝牵绊出愧疚, 雍炽若是知道他一心筹谋离开,会不会失落半晌?还是会直接冷冷一笑, 直接打杀人?
心思纷乱,齐宥没说话,默默进了内殿。
雍炽望着他又道:“听说阿宥的生辰日快到了。”
生辰日是他和萧朗吟的出逃日, 齐宥心里一紧,轻轻点头。
“你想如何过?”雍炽看向他:“尽管说,当闲话,当笑话讲给朕都可。”
他记得那夜,齐宥捧着烛光一脸虔诚的模样。
“臣并无想法。”齐宥压下心中的慌乱,笑道:“旁人如何过,臣便如何罢了。”
哥哥和魏九朝无心的取笑打趣在脑海中响起,既然在这里过不了心目中的生日,齐宥也渐渐褪去对生辰的盼望。
雍炽却眸光一闪,拥住他轻声道:“朕清楚了。”
雍炽不得不承认心里倏然涌起的失落,他知晓齐宥的期待,因此亦知晓,此时的齐宥绝不是并无想法,只是并不愿将心底的期待尽数告知于他罢了。
在这般小事上都遮遮掩掩的搪塞,分明是从未试图让自己靠近……
齐宥真配不上自己的用心。
强压下心头的怅然若失,雍炽表情依旧四平八稳。
齐宥悄悄看他,好几次欲言又止。既然两人早晚要分开,何必袒露内心所想呢?
唉,由着暴君去吧。
只是夜晚来临,开始独自躺在床上心思纷乱。
雍炽略带灼热气息的吻,年轻明朗的眉眼不断在齐宥眼前闪回,心思一转,又忽然想起崔銮那句我姐姐要入宫当皇后……
齐宥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崔銮既然说出这句话,那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
也许是大臣们早已私下商议筹谋皇后人选准备上折子递给雍炽,也许……雍炽自己也早已有了选后的打算。
想想也是,暴君已二十岁,选后选妃都是迫在眉睫的事儿,前朝那些老成持重的大臣也不会坐视他不置后宫。
若是不逃离,齐宥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命运,时间久了纸包不住火,他在前朝,会是同僚们鄙夷的娈,宠,在后宫,也是被众人耻笑议论的稀罕物儿。
无论在前朝还是在后宫,他都难以立足。
齐宥闭上眼,将脑海里雍炽在湖边灼灼望他的模样驱散,又把逃亡的路线在心里默念几遍。
他绝不能,绝不能让自己处于那般被动屈辱的境地。
齐宥在床上天人交战一番,迷迷糊糊沉沉睡去。
第二日,按照行程众人暂停射猎,随圣驾一起去射场旁的眉山祈福,眉山山顶有所皇家寺庙,本已荒废许久,但因前几年太后来此修行,特再次修缮,这次一行人来眉山祈福,多少也是看在太后的面上。
国子监众人步行上山,非但没把此行当苦差,还喜滋滋的。
只因山顶除了佛寺,还有一座传说中极为灵验的孔庙。
本来国子监是有孔庙的,经过上次祭孔一事,孔像硬生生变成了牌位,很多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介意,总觉得要拜真人像才能求得孔夫子庇佑,这次出来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都满怀虔诚想要参拜。
齐宥望着振奋不已的同窗,难免有几分感叹,也就是在前几个月,同窗们还闻君色变,皆不愿入朝堂侍奉暴君。
正因雍炽光顾国子监两次,没有酷烈的打杀人,甚至能称得上“和善”,这些少年又开始眉飞色舞,信誓旦旦规划起未来的宏愿。
自己担惊受怕,暴君却在找他时顺便在国子监做了公关,洗白了自己,堪称暴君界的时间管理大师。
眉山在射场西南角,山上遍植花树,上山途中,海棠,栀子,玉兰等随着微风花飞叶落,如簇云雾,格外妩媚。
三品以上官员和皇族随圣驾走铺着地毯,极有排面的石板路,国子监一行人则要从后门走未修整完善的石子路,一路上连爬带攀,简直是户外体能训练。
齐宥踮起脚尖,看见魏九朝正和班里另外几个人说笑着爬山,看都没往自己这边儿看。
满山都回荡着魏九朝的笑声,齐宥皱眉冷哼,爬山还说话,这人倒也不嫌累。
到了半山腰,众人都累得直不起腰,三三两两坐在石头上擦汗喘息。
赵昭坐在齐宥身畔,正侧头跟陆唯时说话:“石子又进我鞋里了,硌得疼。”
“你穿的鞋不太合适。”陆唯时的声音还是清清冷冷的好听:“要不换我的靴子吧。”
齐宥:“???”
几日不见,两个人亲密到换鞋穿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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