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许太医所说,萧繁的黑色袍子浸入滚热的药水里泡上半盏茶后,同样能看出几丝很淡的粉红色从黑袍中渗透出来,浮动在水面。
萧繁皱眉,命靖谙又去了好几件衣服浸入药水中,都如出一辙地渗析出粉红色,不过颜色比黑袍倒是要深上一些,想来是因为许太医昨日检验时,已将黑袍泡过一次。
沈沐将其中一件从水中捞出来,放在鼻尖嗅了嗅,再重新放进木桶,转身问许太医,面色凝重,向来清冷的面容立刻冷下来,看着有些吓人,“这毒该如何解?”
想起书中萧繁不过短短不过四十年的寿命,沈沐只觉心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软椅上坐着的萧繁握上他的手,掌心源源不断传递安抚人心的热意,低低道,“不会有事,别怕。”
太医把过脉后,终于放下心地长舒口气,发白的脸色缓和不少;站起身后退几步,老者朝沈沐萧繁鞠躬低声道,“陛下无需担忧,囊萤花本身无毒,甚至还有滋补的功效。”
“只是陛下本就年轻气血旺,囊萤花的大补反倒成了危害。”
沈沐问他,“解决的办法是什么。”
许太医得了准允后,提笔快速在纸上写下很长的药方,沈沐接过细细一看,也只是上一次他看过的药房上加了几味药材,同时听老者解释道,
“囊萤花虽无毒,但若在体内积存过多,对身体也会有一定伤害;老臣的方子中,便是用了能抵消囊萤花功效的草药,同时还能清除残存毒素。”
萧繁在此时便平静了许多,“要多久才能完全消除?”
“只要按时服药、不再让毒素积存,最多不过一年时间便能尽数消除。”
...
紫阁宫内。
躺靠在软枕上的女人半阖着眼,精致妆容也挡不住忧愁面色,眼睑下是一层淡淡乌青,显然有些心神不宁。
中午用午膳时,宫中奴仆匆匆前来禀告,说是有人看见太医院的许太医从明承宫内出来了。
这几日总是睡不好,女人的直觉告诉楚太后,或许隐瞒多年的计划要毁于一旦。
心脏猛的一跳,身穿华服的太后猛地坐起身,指尖紧紧攥着靠枕,凤眸睁圆,冷声开口,“去把春若叫来,再、命人尽快安排她出宫。”
春若便是她安插在浣衣局的人手,这些年来一直为她所用,默默无闻,从未遭人怀疑。
衣物用囊萤花浸泡的想法是她一人想出来的,她兄长楚安楚将军最初并不支持,但在萧繁屡次打压外戚后,为了楚家势力终于放弃最初的坚持,并允诺为她提供囊萤花。
萧桓心无争帝之意,随着年龄萧繁的手段越发很辣,她清楚地明白,若再不主动下手,最后楚家定将落寞。
此计虽然耗时很长,但萧繁几乎毫无弱点或破绽,身边近臣始终只有那护卫一人,若想贴身下毒,最终也只剩下衣物这最后一条路。
这些年来萧繁从未发觉分毫,但最近,年轻的帝王似乎察觉出了端倪,突然便要将宫中所有奴仆都一并换掉,并在宫中各处都添加人手。
忧心忡忡地等了一会儿,派去寻人的秋嬷嬷便急匆匆的跑回来,想来沉稳的女人此刻面上一片仓皇。
她急促喘息着,胸膛快速上下起伏,甚至连行礼都忘记,“太后不好了,就在刚刚,春若她、春若她——”
“——她被陛下的人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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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声重响,盛放几朵囊萤花的木盒被重重扔在地上,御书房内,一名身穿灰蓝色官服的女子跪在地上,感受到头顶的冷冽目光时,瘦弱的身子不可控制地瑟缩一下。
萧繁背靠龙椅,不远处的木椅上是一袭白衣的沈沐,两人垂眸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官春若,然后便听屋内正中央刑部的官员厉声呵斥道,
“是谁指示你下毒的!说!”
女人面色惨白抖如筛糠,被瘦高的男人猛地一吼后,两行清泪唰的便落下;不敢抬头看龙椅上的男人,春若只能如实招来,边哭边道,“太后让奴婢在洗衣时加入花汁,没说有毒啊!”
话落女人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响头,辩解道,“不然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下毒的!”
“你若不知道这花汁有毒,”沈沐将手中茶杯重重放下,发出一记清脆声响,“为何在得令后,第一反应是将剩余提炼过的花汁藏起来?”
女人身子一颤,双唇止不住的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冷笑一声,沈沐懒得在同她说话,抬眸看了眼面前新上任的刑部侍郎,轻抿一口茶,直接命令道,“带下去,依法处置。”
刑部刘侍郎看向萧繁,等待着男人的命令。
萧繁点点头,“就依摄政王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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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严刑拷打,春若被捉后迅速交代了事情的所有过程,为了保住性命,甚至还十分配合地主动提供了相关证据。
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不容太后不认,几乎没费多大功夫,女人便认下所有指控,只是在最后被几名护卫下人拖下去时,看着萧繁平静无波的黑眸,恶狠狠道,
“你会得到报应的。”
见青年置若罔闻,无比狼狈的女人又转头看向萧繁身边的沈沐。
定定将人看着,半晌后,她突然发了疯似的仰天长笑,笑声中满是讥讽,说话时用力到每个字都是从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你以为跟他合作,便能一辈子高枕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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