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做的选择、自己做的决定,在亲情和现实面前,选择了后者。
他当年太要强了,他明明知道孰轻孰重,可他不接受失败,他不能一无所有。
最后,他在灵堂上做了被唾弃的不孝子,也同时成为了别人口中的成功人士。
而可笑的是,不孝在成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他被唾弃了没多久,就因为事业上的成功,被亲友原谅了。
他们不再提他没有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也不提葬礼不是他操办的。
他们说他母亲的病能熬这么久才走,是他这个儿子有本事,能赚钱、能找最好的医院,还有从煦这么好的爱人照顾在床前。
他们好像忽然就都能理解他的难处了。
陆慎非觉得讽刺又可笑。
只有从煦,在葬礼后,和他冷战了一段时间,和好后,对他说:“妈妈走之前,其实很想你能回来见最后一面,但她一直不肯我打电话催你。”
“最能理解你包容你的,还是她。”
“她猜到你葬礼可能都赶不回来,让我尽量不要怪你。”
从煦说了实话:“我还是有些怪你的,你应该回来。”
而从煦在怪了他、说了这番心底的实话后,却是这世上,最能谅解他包容他的人了:“没关系,你还有我。”
他还有他,他们会一起,见证此后的成功。
于是陆慎非理所当然的,把从煦当成了唯一的心理依靠。
他对从煦说:“我妈不在了,如果连你也不需要我赚的这些钱了……”那他的努力,他当初选择为项目留下也不回去的选择,将会毫无意义。
从煦笑说:“不会的,我很需要你,这个家也需要你,你去拼好了,我在家等你。”
可事实又是什么?
是叙幕一本书就红了。
《常欢喜》是当年各家都在争抢的ip,相关的项目企划、计划书,他们团队也跟着做了,却因为竞价竞不过别家,眼睁睁看着《常欢喜》被其他公司买走。
之后果不其然,《常欢喜》播出后,成了当年的剧王。
从煦,早不需要他了。
但无从开口,还要极力掩饰。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成全他、为了他可笑的自尊心,为了让他心底无比坚定的那些东西,还能有所依靠。
都是为了他。
陆慎非从前因为分居离婚,因为无法解决、无处下手,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从煦走到最后那一步而悬在半空的痛苦,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落点。
他为自己觉得可笑,又为曾经觉得难受。
明明没有醉,却在回住处后,趴在水池旁干呕了半天。
没有开灯的室内一片昏暗,繁华都市的霓虹灯光沿着落地窗落进屋内。
陆慎非一个人靠在沙发里,灯光照亮的茶几一角,摆着一本企划案。
企划案的封面上,是被光照着的异样清晰的四个字:无路可退。
陆慎非看着那四个字,沉默地坐着。
就像看到从煦车内后视镜上挂着的卡通小人,一下子想到剑虹,进而串联起很多细节一样。
看着“无路可退”,陆慎非忽然想到:叙幕的书从来不卖鹿橙,为什么这一次,会和他们接触?
*
剑虹网站,《无路可退》文案,一句话简介:我需要你。
*
从煦那边,把陆慎非送回龙秀酒店门口,直接走了。
有心事,开得慢,回到别墅已近半夜。
颜诺在一楼开着电脑打游戏,见他回来,嗅了嗅鼻子:“你喝酒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从煦往厨房走:“我喝了一晚上果汁。”说着,拉开冰箱门。
颜诺以为他在找酒,忙道:“你之前说你戒酒不喝了的!”
从煦侧身,一脸“别一惊一乍”的表情看过去,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瓶矿泉水。
颜诺改口:“不喝……就好。”
从煦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好笑:“放心,没想喝。”
他走出来,坐到大长桌旁、颜诺对面,道:“问你个事。”
颜诺从屏幕上抬抬眼:“?”
从煦:“我之前有提过,想自己开发ip吗?”
颜诺推推眼镜:“那当然了,你都被坑了好几次了。”
好几次?
从煦:好了,现在想喝酒了。
颜诺试图举例:“比如最早的《昨日月光》,那个侵权的第二部,后来的……”
从煦打断:“好了,你继续玩儿游戏吧。”起身上楼,幽幽长叹:唉,底层码农,命苦。
他也似乎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他就想把《无路可退》卖给鹿橙了。
因为只有鹿橙,只有陆慎非在的地方,能让他顺利涉足更多ip相关——失忆前的他自己,似乎不再只甘于做一个关在书房里写书的、被人坑、被人吸血的作者了。
可明明,他和陆慎非已经离婚了。
离婚后,他们是前任和前任,就算因为版权有了全新的合作关系,陆慎非一定会、又凭什么让他在项目中涉足更多?
还不是因为那是陆慎非?
还不是仗着陆慎非会对他格外“留情”?
从煦边爬楼梯边想着,到了二楼,兀自笑着摇摇头——无论失不失忆,对陆慎非,他倒是一直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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