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然撩开床单,一台主机静静藏在床下。
他认得这台主机,是去年裴皓洁换新后就收起来的那台。
此刻主机缓慢闪烁着发出微弱的光,与电缆上的开关光相呼应着——如同机械缓慢的呼吸。
作者有话说:昨天的对话部分发现有点引起歧义,修改了一下,有兴趣的盆友可以回去看
第10章
施然的手在床沿上神经质地摸索着,终于顺着电缆抓到那枚亮起的开关。他用力掐下去,指尖变成青白色,直到那点光闪了闪后熄灭。裴皓洁的胸口起伏,急促地呼吸,然后在黑暗中睁开眼。
施然没有开灯,他还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与刚睁开眼的裴皓洁无声对视。
“怎么回事?”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戴着这个……睡觉?”
“我的确在睡觉,是你叫醒了我。”裴皓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的确是刚睡醒的声音。
施然用食指挑着线缆:“你在游戏里。”
“我在游戏里睡觉。”裴皓洁捏了捏鼻梁,“最近压力很大,睡得不踏实,里面时能屏蔽我的外界情绪和感官,能让我睡得好一点……”
“太荒谬了。”施然赤着脚下床,他在十几平米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太荒谬了……太荒谬了!”
“这没什么的,真的!”裴皓洁目光追随着他,没想好怎么安抚他。
“是因为我吗?”施然停下来看向他。
“什么?”
施然站在床边不动了:“是因为我给了你压力吗?白天我们各有各的忙,只有在床上你搂着我的时候我才感到离你最近,我以为你也是这样。你现在连睡觉都根本不愿意在我旁边……还把主机藏在床下,你是有长期的打算吗?你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不是的,不是……嘘,然然,冷静一下!”裴皓洁连忙起身抱住了他,抚摸着他的后背,“听我说,我只是睡眠不好,所以突发奇想尝试一下,不要想太多。你害怕,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这样了,我明天就把主机搬走,我找医生开点安眠药,不这样了!”
抱住施然的身体就会发现他轻微地颤抖着,情绪也不平稳,手脚冰凉。他急促的呼吸在裴皓洁的怀抱里渐渐平缓,汗湿的后颈依旧渗透一丝凉意。
“是这样吗?”好半天他才问出一句,声音有些疲惫,但已经没有恐惧。
“嗯。”裴皓洁又抱了他一会儿才松开手,“现在咱们回床上睡觉不好好?”
施然没说话,裴皓洁在他的默许中把人拉回床上。他摘掉读谱器,又掀开床帘关掉主机,房间里变得静谧。被子裹卷在两人身上,裴皓洁把施然牢牢地控在怀里,用双腿夹住他冰凉的脚掌。施然的头发蹭着他的脖颈,慢慢的,双手搂住他的胳膊,僵硬的身体软了下来。
裴皓洁以为他已经睡了,他却在打量着窗外摇曳的树影。
“《弥赛亚》是个什么样的游戏?”
“嗯?”
“它很可怕。”
“只是因为你没接触过这种类型的而已。”裴皓洁把他又圈紧了一些,“恐怖游戏也会让你感到害怕,恐怖电影也是,其实都是感官上的刺激,都是假的。”
施然没再说话,他用被子把自己裹得非常紧实,甚至怀疑半夜会盗汗,就这样在不安中渐渐睡着。
第二天是平安夜,裴皓洁空出一整晚的时间和施然到外面吃饭。
餐厅是施然订的,意大利餐厅,灯光氛围都浪漫无边。两人享用了食物和酒,沿着五光十色的街道往回走。今晚家家餐厅都爆满,车停在两个街区外的停车场,施然牵住裴皓洁的手,视线无意义地扫视着沿路的橱窗。他们走马观花地逛街,每个灯光璀璨的商铺都推门走过一遍,并在一家蛋糕店挑选了两个有圣诞小人的慕斯蛋糕,然后一人提着一个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施然从仓库取出两年前买的白色圣诞树和一大袋饰品,把它立在餐桌旁的角落里。电视上播放着圣诞的音乐,两人就蹲在地毯上从袋子里挑挑选选,很合宜地将圣诞树布置好,缠上五色彩灯。
他们在餐桌前吃掉圣诞小人的慕斯蛋糕,十二点钟来临时像以前一样掏出彼此的圣诞礼物,在树下接吻。
裴皓洁的嘴唇凉而干燥,让施然想起北方的雪。
他看向黑黢黢的窗外,心里无关地想着,今年的平安夜竟是没有雪的。
唯一的缺憾是圣诞树尖上挂的那颗大星星,他们一整晚也没找到。
施然没有再在床下看到那台主机,读谱器也没有再出现在卧室里,除此之外,两人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变化。
他突然的辞职导致了年底必不可少的忙碌,又回到前段时间经常加班到半夜,回到家恨不得睡死过去的状态。只是裴皓洁很少再下楼接他,施然数次安慰自己他现在的工作质量今非昔比,却还是在某些时刻对裴皓洁不再缠着他这件事耿耿于怀。两人的生活节奏三点一线的早饭,晚饭,睡觉,欲望和躁动的情绪好像从他们的身体里消失了。
第一场大雪落下的夜晚,施然终于从忙碌的工作中得以脱身。
他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雪沫,先是微小颗粒,再到后来变成漫天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地裹挟着整座城市。黑色的柏油路渐渐被白色取代,五十米外的建筑完全消失,车灯打出雪亮而笔直的一束,照射无数扑簌的晶体。公司里的人已经离开七七八八,温差很快让落地窗凝结一层薄雾。有实习生在玻璃上画小兔子,用刻意压低但还是能听出愉悦的声音跟男朋友打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