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经学一科的道德假大空,算学作为培养技术人才的科目,显露出了令人动容的实用与踏实,仿佛在考量每一个学生——不谈前程仕途,只看你是否能解决百姓生活中的实际问题,造福一方。
卷子上满满的干货,不是说要难倒学生,而是要他们做一个能克服难题,仔细认真的技术人员。
俞星城深吸一口气,从一旁拿来张纸,把每一道题目中天地乾坤亦或是方田粟田等词语,换成了数学符号。旁边虽摆了算盘,但俞星城多年没用过,还不如心算来得快。
题目只要理解了,大抵就是高中水平,毕竟只是乡试,如果是会试可能就更难了。其中有几道题规定的算法,大抵是这几十年的数学家命名的算法,她不太懂那命名背后的含义,只能照着自己知道的解法来答。
有些题目标明一题多术可加分,她也一股脑把自己所知道的解法都写了上去。
估计很多解法考官未必能懂。也必定有些是她算错了数或者没读懂题,但俞星城已经不大有所谓了。
她再抬头,已经是桌前换了第三根蜡烛,天色漆黑。
一排十间号舍里,只剩两三人了。
军士一边收卷一边笑道笑道:“你回来这么晚,奋笔疾书可算是写完了。”
俞星城笑了笑,看着吏员糊名之后才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对的选择。
如果能正常补考,她自然还是会再回去补考经学,对主考只说这门算科是写着玩的。
如果不能补考,舞弊顶名案闹大,她就会看看算科能不能有个成绩,让她先拿到官身。
但算科的官路很窄,仕途也不易,不比经学那种入了会试、殿试一步登天的……
她也不知道对以后的事来说是好是坏。
他们现在只能等补考的消息,院内其他几人也没走,也都在等放榜。
到三日后。
是道考最后一天考试,也是甲组生员的比试。
俞星城左右等补考也等不到个结果,就如约去看比试,一同的是屋里其他三个姑娘。
她毕竟是生员,敷粉涂丹不合适,就只是梳洗一番就出了门。
到院里,才看见铃眉和杨椿楼,拿着一大把刀剑法器,往裙子底下塞。
俞星城:“你们这是要去劫法场?!”
铃眉一笑:“嘿,还不是怕你那个兄长又跑出来找事儿!”
杨椿楼也学着铃眉的样子,往裙子下头的裤腿上,绑了好几件法器:“对!他再敢来,看我用针戳死他!”
俞星城忍不住笑了:“不管怎样,谢谢你们了。我以前在家中……还真没有人这样替我着想。”
肖潼打了把伞出来:“大家都是在外头想混出点名声的女人,再不互帮互助,不知道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俞星城也打着温骁送她的白伞,四个人从门口就能招到驴车,到了仙道监前头,果然人满为患。
进去了才发现温骁还真让家仆给留了座。
她们正好能坐到前头。
铃眉都二十七八了,还跟初中女生似的,胳膊肘挤着俞星城,满脸促狭道:“哎,那温家少爷不还来看你了么?你们当时都说什么了?”
俞星城:“没什么,就结了个拜?”
铃眉笑起来:“这哥哥妹妹的倒是很容易发展。”
俞星城:“不,他觉得我丧失亲情,想要弥补,所以我们结为父子。哦……我勉为其难当爹。”
铃眉:“?!!”
俞星城笑:“别信。”
杨椿楼笑了:“我现在已经发现了,俞星城也会顶着她那张脸胡扯的!不过温骁这人,大概也不会想什么哥哥妹妹的。他要是稀里糊涂的给你当了儿子我也信!”
俞星城倒是没想到:“原来你也是认识的呀。”
杨椿楼笑:“不算认识,只是听说过他。杨家在医修这一行也算有些名声,勉强能跟他们温家有些来往。温骁在温家,属于那种不太受待见的,他是本家二房的庶生子,又不爱听家里安排,所以听说是被打发来的南方。他自个儿兄弟姊妹大多都在北直隶混,就他一个,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杨椿楼说起这些,那了如指掌的模样,倒比平时都像个上流小姐社交达人。
杨椿楼:“温骁闹过好多丢人事,他年纪不小了,娶不着贵妻就打光棍,家里给纳妾,他就天天监督人家小妾好好学习,逼着读四书五经还想怂恿她去考学,把那嫁进温家就想好吃懒做生孩子的妾给逼的逃家了!那妾回了老家要去跟她妈当姑子都不愿意再回来。”
俞星城:……怪不得他那天一副很惘然的表情!原来是想起自己逼走的上一个妾了!
杨椿楼笑:“后来他有个表兄看他是在不开窍,还花重金包了个女校书。”
“女校书?”
杨椿楼红了脸:“就是花魁。外头这么雅称而已。”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结果温骁跟人家共处一夜,俩人就在床上打坐,教了那女校书一夜的引气入体,第二天早上还让家里送来修炼的书籍,说日后让那女校书拜入门下,他必定好好教导。后来过了三五日,他还去上门找,要检验人家的修习成果,被女校书给打出门去了。人家女校书在粉头里混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类拔萃,就要赚大钱的——他去教人家从头开始修真,人家能不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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