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批卷两天,快把西市小吃吃了个遍。吃到第二天,才发现炽寰竟然拿着碎金去买这些小玩意儿,她顿时头大——怕是整个西市都要知道,有个不知道哪个贵人家跑出来的漂亮傻子,买点馄饨乳酪,就给人扔块小金子!
炽寰不在意,他虽然没能化龙,但估计是有龙的本质,应该还是有个可观的金库,这点金子他都不放在眼里。
但俞星城也不想让他太大张旗鼓惹上事儿,就把自己荷包给他,让他把金子都叫出来了。
炽寰从衣袖里掏出压秤的一大坨:“没事儿,你想花我的钱就花。”
俞星城:“……我有月俸,没有要花你的钱!”
炽寰大手一挥:“没事儿没事儿,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是个小财迷,当初胖虎给你个百宝匣,就把你迷得走不动路了。”
两袖清风的俞大人实在解释不过来,也懒得解释了:“行,你的都给我了。以后你少拿金子到外头花去。”
她批卷两天,来送饭的年轻女官员忍不住道:“俞大人,就国子监做的这饭,您都能吃两天吃的略显丰润,真没想到啊。”
刚刚吃完酥糖点心和紫米竹筒饭的俞星城,忍不住摸了摸自个儿的腮帮子:“我就是容易胖。”
女官安慰道:“丰润点好,显得有起色。咱又不是圣思年间,总追求纤弱柔瘦,那时候一个个都跟长不开似的,每年难产都不知道死多少人呢。”
俞星城看她还有几分健谈,也问了她几句外头的事儿。
女官道:“这考试真是不一样,您知道吗,钟曾筠钟大人回京述职,竟然被皇上命到国子监,也来批阅了,他才被关了一日半,就已经在屋里骂人了。”
俞星城听说钟曾筠这样的总督大人都被拉来批卷,也笑了:“那我倒是觉得自个儿不算苦了,我眼睛真的都要看坏了。还有些什么别的消息不?”
女官:“其实是有件大事的……听说江阁、江大人回来了。”
俞星城没有反应过来。
女官压低声音道:“江道之,吕阁老之前的阁老,是皇帝即位前的侍读,一直陪他到宫里,又类任过吏部左侍郎,后来做了内阁首辅。前些年跟皇帝闹大不愉快,都说是要抄家了,结果他妻小自杀,他进宫面圣……皇上没有要他的命,而是罢免了他的一切官职。后来就说江道之就做闲云野鹤去了。”
俞星城想起来这个名字,在她刚刚参加乡试那年,常听人说江道之退了之后,吕阁老如何和稀泥。想来当时应天府乡试出的大事,还是为了构陷吕阁老呢。
俞星城光听个名字也揣测不出来:“回来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江大人回了内阁?”
女官摇头:“不,是这新的士官学府……应当是江大人前来做祭酒。”
被废的阁老,前来主管新的士官学府。这倒是有意思了。
到了下午俞星城继续阅卷,这次的“治事”考卷并不糊名,但来阅卷的不过是粗审,过了的文章还要提交内阁甚至呈送给皇帝,自然也不敢乱阅卷。
却没想到她竟然阅到了太子的答卷。看来太子和燕王也装模作样的来考试了。这士官学府就为这二位设立的,俞星城自然不敢不过太子的卷子,只是她从来没和太子说过话,拿到太子的答卷,也忍不住靠窗细细读了读。
太子抽到的题目是关于倭国设立舰港一事。
他字迹铁骨细瘦,细看有孤傲之风。文章写的颇为详实,甚至列举了倭国适合做深水港的几个地名,但他文中主旨并不在于对倭国设港的计划,而在于将倭国作为免除赋税的商贸中心,并设立交易所与通商银行,以及在倭国全面使用黄金与纸钞进行贸易,而后将通商银行随着华侨商会开到淡马锡、斯里兰卡甚至伊斯坦布尔去,让那里的华商也可以用银行券进行贸易。
大明民间银行,早就在几十年前遍布各大城市,而朝廷设立的官银行当于十几年前确立,但仍然不完善,银行券的发行并不普遍,关于朝廷与民间的银行业,十几年来一直在角力。
而太子这篇文章中,很明显能看出他对经济商贸颇有了解,甚至有超出一般旁人的知识。
俞星城捧着那篇文章,读了两三遍,她愈发觉得太子反倒不像是帝制的绝对拥护者,反倒他的思想相当新派。
她皱起眉来,有些搞不明白了。
皇帝对太子有一些重用,看起来也不是没有理由。
俞星城再想头都要炸了,只好把太子的文章以朱笔点阅,放到一旁,继续看剩下的答卷。
而她没想到自己还会看到尚夕擎与温嘉序的文章。尚夕擎言语平实准确,竟然能看得出文采颇深,且视角独特,俞星城几乎都快忘记了这位琉球王国的哑巴王子,当年他就执意留在大明学习,现在这一手好文笔,显然是这几年学成的结果。而温嘉序跟尚夕擎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风格,他言辞中引经据典,文笔华丽,俞星城看着文章,都能想象到温嘉序一脸骄傲的叼着玫瑰,散发着香风在空中旋转的模样。
她自己也不太喜欢华丽的文风,但奈何温嘉序谈及的是仙府治事之问,虽然不必要的辞藻太多,但问题也都说在点上,颇有真知灼见,在她批阅的一摞文章中,算是好文,她扪心自个儿不该不给过,就也把他的答卷和太子放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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