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当然是后者。
感而有孕的故事,颜知鸢听过很多。
著名的如伏羲,其母华胥氏是因以足丈量巨人足迹受孕;神农,其母是少典妃女登,感神龙而孕。这叫做圣人皆无父,感天而生。
这些就过于神异而且不可考证,然而颜知鸢听朋友们说过的各色故事中,但凡声称是感天而孕的,都是在为孩子的父不详蒙一层遮羞布。
世界上本来就有鬼怪妖邪,单单如此说不会有人相信,还会惹来嘲笑。当生下的孩子真有一点奇异之处时,惧怕神秘力量的人们就很少会去深究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转而相信“感而有孕”的说法。
母子俩满口谎言,没有一句真话。
颜知鸢:“他的父亲是包文吧?”
红蕊眼神闪烁:“你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颜知鸢:“我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向所有人证明,他就是人和鬼一起生下的孩子。不要再试图说谎,你和包文之间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红蕊:“你到底想干什么?”
慌乱又重新出现在她的身上,这次阿久也露出惊愕的神情。
“不要紧张,我只是想跟你打听点事,”颜知鸢:“颜府死的三个人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阿久瞪圆眼睛:“不是我爹做的!”
这种可可爱爱的小东西,颜知鸢一向没有抵抗力,笑眯眯的揉了他脑袋一把:“小朋友,你这样很像是不打自招。”
阿久:“……”
红蕊:“真的不是他做的,他绝不会害人。”
目前死的三个人的确都和包文没关系,包括从井中捞出来的丫鬟在内,都是厉鬼杀的。
然而,并不一定要弄出人命才叫做害人。
颜知鸢:“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屋里的钱氏就是他害人的证明。”
“他会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我。”
颜知鸢:“不管初衷是什么,结果已经很明显——你们逼疯了钱氏。”
红蕊默然。
“我爹吓钱氏是有原因的,钱氏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她活该……”
阿久明明是个孩子,却比红蕊更加的沉稳。他很聪明,能将一个傻子装得惟妙惟肖足以说明这一点。
没准感而有孕的谎言都是他教给红蕊的,毕竟撒谎就要考虑事情败露的可能性。
阿久说话条理分明,而且对父母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
多年前,为给哥哥治病,红蕊被卖到颜府,成为颜承业的妾室。
颜承业此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官迷,并不好美色。纳容貌美丽的女子是为了让她们生下更多漂亮的孩子,最好是生女儿,可以做为联姻之用。
这对嫁给他的女子来说并不是好事,因为他不能依靠,也不堪托付终身。
怀着极强的目的性娶妻纳妾,此人对后院里的女人们并无一点温情。
颜承业的妻子钱氏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明白这一点,知晓夫君并不在乎妾室通房等人,便在这些女人身上发泄其变态的谷欠望。
虽然没有将人折磨死,却能将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红蕊不过嫁进来半年就受不了,她找不到出路,决心投井自尽。一个寂静的夜晚,她闭着眼睛跳进大厨房旁边的井中。
落水后,却不往下沉而往上浮。
颜知鸢:“包文认出你娘了?”
阿久点头。
包文也没有想到,终于等来的“替身”居然是青梅竹马的邻家妹妹,怎么忍心害她。相认后,也知晓她过得不好,承诺会好好保护她。
从这一天开始,每逢钱氏欺辱家中妾婢,包文都让红蕊悄悄的把井水洒在钱氏的被褥上,夜间入梦惊吓钱氏,以此作为惩罚。
钱氏精神恍惚,便收敛许多。
后来,两个人旧情重燃,生下儿子阿久。
钱氏的病情却越来越重,倒不是因为包文不放过她,而是她的夫君——颜承业的绝情将她逼到疯癫的地步。这个人未必完全不信鬼神之事,却不愿意为妻子请和尚道士来家中做法。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万一让外人误会颜家有“不干净”的东西,自然会猜测颜家有见不得人的阴私事,影响他的风评。
颜承业只肯给妻子请郎中。
钱氏的病症结就在于无人信她,跟她说没鬼毫无意义。
她一旦闹腾,颜承业就命人将她关起来。
一个好好的人被这么一天天的关着也就关傻了,更何况钱氏本就生着病,害怕一个人待着,人越关就越疯。
阿久:“我爹一开始真的害怕老爷会请高人来,那他就很危险。可见老爷丝毫不顾夫妻情分,一直关着钱氏,又觉得她很惨。有些人一点小事都要斤斤计较,心中满是怨恨,我爹我娘能以德报怨,去同情钱氏这样人,难道还不算是善良吗?
后来,钱氏就被关进翠竹轩。我娘为保护我,又觉得亏欠钱氏心中不安,就请求住进此处。我爹听说后,也是同意的。
我们一家人只想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我爹甘愿每日受苦都不寻替身,有什么理由害死三个人呢?”
阿久不装傻的时候是个挺漂亮的孩子,眼巴巴的看着人更加可爱。
颜知鸢:“行,我信了。”
到这个地步,母子俩已经没必要再说谎。
颜知鸢一边消化听到的内容,一边思考:我先前对厉鬼身份的判断是有问题的——冤枉颜承业了。他虽人品不佳,也不能事事都赖给他……当然,他肯定不是没错,错误是很大的!不过,看红蕊母子俩对他和钱氏的态度,就能知道,若是他后院的女子化成厉鬼,最先要弄死的就是钱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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