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楼楚又把手上那些染了色的石头翻过来,露出它们本来的颜色,放到上党郡与王城之间的那条路上。
“但如果拓跋宏向朔方郡进军,就必会与正在从上党郡行军至王城方向的拓跋缺之兵卒相遇。”
听到贺楼楚的这样一番解释,原本坠在赵灵微眉头的千钧之感瞬时便消去了不少。
她有些好笑地看着此时已然乱成了一团的魏国之境,说道:“所以,这些俱是远火。真正的近忧,只有一处。”
赵灵微从贺楼楚的手上拿起一块稍大一些的石头,把它压在了王城所在之处。
当她俯下.身去放置那块石头的时候,披散着的那些头发便都往前坠去了。
于是当公主殿下起身时,她便不自觉地将那些头发都又拨去了肩膀的后面。
但如此一来,便让她煞费苦心去遮住的吻印全都清晰地暴.露了出来。
当她转头看向贺楼楚的时候,则也看到了被对方仿佛炫耀一般露出的牙印。
那简直让她猝不及防地心一阵猛跳。
但赵灵微还是扛住了考验,绷着脸,让人看不出她的心已然在人方才颤动了一下。
只不过,当他们四目相对时,牙印对着吻印。
编发也对着编发。
这两人已不需再多用一个眼神,便能让整间屋子里的人都明白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了。
赵灵微深吸一口气,看向地图,又是接着说道:“如此一来,即便最坏的情况发生,我们也可在城中据守不出,等待时机,以不变应万变。
“故而,为今之计,便是囤积粮草,勤于练兵。这两条无论在何时做,都不会出错。”
*
在此次议事大体结束的时候,达奚嵘便陪同着赵灵微一起进到营地,视察起他们日常的操练。
此时的赵灵微已不需遮挡住自己今日的打扮。
但她却觉得外头冷,于是把帷帽上的罩纱掀起,又接着戴了回去。
赵灵微:“我对于朔方郡守城兵将的战力如何,心中还不清晰明了。因而想在两日之后进行一次考校。如此一来,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赵灵微与达奚嵘边走边说。
“具体要考些什么,标准又是如何,我得回去再想想。但大体上,我会想看看兵卒的射术,骑射,以及臂力。”
达奚嵘将这些应下。
其实,他听着这些便能明白,太子妃殿下应当是想借着这场考校,建起她在军中的威望,以及属于她的势力。
无论在何时,军中都会有被低估了的勇悍之士。
一旦这样的人被赵灵微通过如此方式与手段找了出来,并将其提拔,那么……他们便会向其献出忠心。
若是在此前,达奚嵘必会因为来自大商的这位公主有如此谋略而对她心生提防之意。
但现在,达奚嵘已然被赵灵微绑上了她所在的战车。
面对此时强敌环伺的局面,赵灵微所展现出的智谋与冷静反而让他感到心潮澎湃。
于是达奚嵘也在犹豫了整整两天一夜后,决定为赵灵微献上一计。
达奚嵘:“殿下,有一件事,不知殿下是否知晓。”
赵灵微:“达奚将军请讲。”
达奚嵘:“殿下身边的贺楼公子,与太子殿下的身形颇为相似。”
这倒是让赵灵微愣了一愣。
达奚嵘见她如此,便接着说道:“末将曾有幸见过太子殿下一面。两人的身量几乎一样。只是贺楼公子的身形还要更为瘦削一些。”
赵灵微:“继续说下去。”
达奚嵘:“那把龙雀天戟,并非是步六孤将军从太子的手中抢来的。而是……他的一名手下捡来的。”
说罢,达奚嵘便把当日的情形叙说了一番。
原来,子楚太子当日孤身作战,在与朔方郡相距不远的地方再次遭遇了拓跋缺派来的追兵。
他的亲卫就全都折损在了那一役之中。
达奚嵘:“步六孤将军的那名部下原本也想带着人一起上前将子楚太子擒拿的。但……他们一行十人,见到太子殿下在身受重伤之际,依旧以一己之力杀光了过来追击的上百名骑兵,便被吓得不敢出去了。”
而后,他们便看到重伤之下的拓跋子楚将自己的龙雀天戟埋在了林间。
达奚嵘:“子楚太子向来都以面具示人。是以,那些追兵根本就认不出他,只是追着他的那把龙雀天戟,一路向南。末将猜测,太子也是因此而将自己的兵器丢下。但若真的已经到了这一步了,那太子……”
因为顾忌着两人之间的关系,达奚嵘未有把话直接说完。
倒是赵灵微在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便已是强弩之末了。”
赵灵微叹息:“一代战神,竟是被蝼蚁蚕食至此。可叹,可悲。”
达奚嵘:“后来,那人便将龙雀天戟献予步六孤将军,换得了黄金百两。但……在得了赏钱后不久,便被步六孤将军所杀。”
赵灵微:“他想拿回那一百两黄金,且也担心那人把龙雀天戟乃是以如此手段得到之事说出去。”
达奚嵘未有说“是”。
可他的反应却已然告诉了赵灵微,事实就是如此。
赵灵微:“有守将如此,你们还能把朔方郡的兵将练至此般模样,达奚将军真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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