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明帝是皇帝,自来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他也不需要关注这些泡茶的小事,因而倒是第一次听到这说法,便道:“没想到邵卿对品茶也颇有见解。”
邵瑜笑了笑,接着道:“若拿了好茶,又搭配了最为合宜的冲泡之法,那就好比男女婚嫁,正好是天作之合。而若是拿了好的茶叶,却用错了法子冲泡,这便是‘暴殄天物’,又或是精选良辰,佐以珍贵玉泉之水,细心冲泡,伺候的却是一残次之茶,这便曰‘德不配位’。”
建明帝微微沉下脸来,这些天反对柳氏女的并不止邵瑜一个,建明帝每日在朝堂上也听了不少关于柳氏的诋毁之言,因而此时听邵瑜说什么“德不配位”,建德帝便立马联想到了柳氏之事。
而邵瑜却像是没有看到皇帝阴沉的脸一般,继续说道:“陛下,微臣可惜手里这杯茶,本是上好的明前翠尖,却遇到不知怜惜之人,胡乱冲泡,糟蹋了一捧好茶。”
钱吉祥抹了抹脑门上的汗水,陪着笑说道:“陛下,偏就邵大人眼尖,看一看,闻一闻,便知这是什么茶,手下人不懂事,糟蹋了好茶,老奴回头便好好跟他们说道一番。”
建明帝却微微皱眉,说道:“明前翠尖,算什么好茶。”
“陛下,容臣为翠尖辩解一句。”
建明帝微微点头,心下却不以为然,只觉得邵瑜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压根没喝过好茶。
“微臣初次御前当差,便十分紧张,以致殿前失仪,当时陛下并未责怪,反而赏了一杯茶安抚微臣,那杯茶,正是明前翠尖。”
邵瑜顿了顿,接着说道:“原本微臣觉得,世间好茶,各有千秋,但自那之后,微臣却觉得,喝过的所有茶水,似乎都比不得那一杯明前翠尖更加甘甜。”
邵瑜眼神真挚,话语不疾不徐,这般说起来,在场之人听了都是心下微动,而作为故事的另一当事人,原本已经有些厌烦邵瑜的建明帝,此时看着他也不禁多了几分心软。
建明帝叹了口气,说道:“这么一点小事,却叫邵爱卿记了十多年。”
邵瑜接着说道:“微臣一直颇觉幸运,纵观史书多的是忠臣良将,被昏君奸佞所害,而微臣,却有幸能够辅佐一位盛世明君。”
若是此时系统能计算愉悦值,只怕邵瑜能看到一连串的数字刷屏。
建明帝的眼角眉梢,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
邵瑜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可惜,陛下如今一意孤行,执意要迎柳氏进宫。”
[杠精值+1]
因着前面邵瑜故事说的动人,建明帝虽然听到邵瑜阻拦这事就不悦,但杠精值增加却十分吝啬。
“柳氏温柔貌美,又善解人意,朕每有烦闷,向她倾诉,总能得到排解,如此一朵可人的解语花,为何爱卿偏要阻拦呢?”建明帝企图劝服邵瑜,也有几分交心的意思。
“再温柔貌美,那也不是解语花,而是美女蛇。”邵瑜说道。
[杠精值+5]
“住口,朕心爱之人,岂容你这般诋毁。”
天子动怒,屋内的人顿时跪成了一片。
这般情形下,邵瑜依然安坐,就显得格外刺眼了。
“邵大人,跪,快跪下。”
跪在邵瑜身旁的钱吉祥小声喊了几句,又伸手拉了邵瑜的衣服下摆,企图将邵瑜拉下来跪着,但邵瑜却全都置之不理。
“你为何不跪?”建明帝不高兴的问道,觉得邵瑜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本朝礼待文人,因而除非大礼,或犯下大错,文官哪怕是面见君上,也不须下跪。
邵瑜不仅不跪,反而脊背挺得更直。
“微臣无错,为何要跪?柳氏本有婚约,但却背信弃义,尚未解除婚约,便已珠胎暗结,如此女子,如何担得上‘解语花’三字?”
建明帝叹了口气,说道:“柳氏之事,错不在她,而在朕,是朕看上了她,与她谈事论画,这才酿成今日之局面,爱卿何苦待她这般苛责。”
邵瑜听着建明帝的话头,心下思量着,这柳贵妃还没进宫,就能让皇帝这样为她说话,显然是颇得圣心。
他重新掂量了一下柳贵妃在皇帝心中的份量,紧接着说道:“女子若已有婚约,见了外男,本就不该多言,可她却与陛下有诸多交往,此中之意,还请陛下三思。”
“朕已经思量过了,你不必多说。”建明帝如今就像是老房子着了火,听不得别人说柳氏一点不好。
邵瑜又转头看向跪着的陈渊,问道:“听闻陈大人从前也曾有过一桩婚约?”
陈渊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看了建明帝一眼。
“都起来吧。”建明帝挥了挥手。
陈渊爬了起来,朝着邵瑜微微拱手,答道:“微臣幼时父母双亡,家业凋零,女方家见此,不忍自己女儿跟着微臣吃苦,便退还婚书,交还信物,另又奉上五十两黄金当做补偿。”
邵瑜点点头,问道:“时移世易,陈大人以武举晋身,而你那前未婚妻家却家道中落,最后还是靠着陈大人接济,方才渡过难关,可有此事?”
陈渊此时已经明白了邵瑜的意图,虽然这事说出来可能会阻碍了柳氏女的青云路,但却能让自己在皇帝面前刷一波好感,陈渊也不知该不该感激邵瑜了。
“确有此事,女方家虽嫌弃微臣那时家贫,但并未轻贱微臣,而是始终以礼相待,甚至微臣也是靠着那五十两金子,方才拜得名师研习武艺,故而微臣取得功名之后,也愿意投桃报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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